第七二章_姑娘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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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章

  原以为如闻芊这般情场老手出马,说不定可以使自己茅塞顿开,然而商量了半天没个结果,眼见时间越来越晚了,施百川只得垂头丧气地起身,“那闻姐姐,哥,你们慢慢吃,我就先走了。”

  闻芊叫住他:“上哪儿去?”

  后者无力且绝望道:“我试着找人砍自己几下。”

  没想到这小子当真了。

  她笑了笑:“其实也不必那么麻烦,对付杨凝的手段我没有,不过要让那位符家公子知难而退,倒是能给你找一两个法子。”

  施百川眼前一亮:“什么法子?”

  “很简单,女人看男人总是要看优点的。”闻芊讳莫如深地一笑,“你想办法叫他出丑不就行了?”

  戌时,正是月上柳梢,人约黄昏后的良辰佳期。

  小西湖畔风雨桥边,翩翩公子临水而站。与符敏的气质不同,符岳此人明显斯文儒雅,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杨凝仍旧是一身官服,从头到脚黑漆漆的走过去。

  对方听到脚步转身,随即面色温和地同她打招呼:“杨大人。”

  杨凝歉疚地颔首:“刚刚才换班,抱歉让你等久了。”

  “不会,没有的事。”符岳笑得满脸和气,“是我打搅了你才对。”

  兴许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显得很是拘谨,拎着刀的手不知该往哪里放,迟疑了半晌正要开口,他却不着痕迹的打断:“杨大人用饭了吗?”

  杨凝愣了下,“还……还不曾。”

  符岳笑道:“那咱们边吃边说吧,我知道有一家酒楼味道很好,杨大人有什么不吃或是喜欢的菜系么?”

  原本想道出来的话生生被他岔断,杨凝只好如实摇头:“没有。”

  “那就好。”

  在满街璀璨耀眼的花灯中,两个人好似谈笑风生,聊得很是投缘,施百川从不远处的墙后探出来,手指狠狠扒着脆弱的木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瞧他就像个斯文败类。”

  闻芊和杨晋双双抱着胳膊在旁围观,看着符岳同杨凝穿街过巷,偶尔驻足看灯,偶尔流连摊贩,直往最热闹的地方走,很快便进了酒楼大门。

  施百川险些跳起来:“闻姐姐,你看他们!”

  “急什么。”闻芊靠在杨晋肩头,不以为意地扬了扬下巴。

  三个人紧跟着往里走,挑了个隐蔽的地方坐下,暗中观察那边的动静。

  符家乃是书香门第,济南城里排的上号的望族,请顿饭当然不会寒碜到哪儿去,简单大方的让店家摆了满满一桌。

  杨凝素来话少,用饭时尤其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老规矩,吃得又安静动作又快,符岳在旁给她布菜,倒也不冷场地说上一两句,惹得她忍俊不禁。

  施百川捏着汤勺,神色饱含怨念,几乎把碗里的腊八粥戳成了一团浆糊。

  闻芊慢条斯理地在边上剥虾,蘸了酱料送入口中,俨然不慌不忙。

  不多时,杨凝放下汤碗,符岳随即体贴地将帕子递过去,“这店里的甜食做得不错,杨大人不必客气,想吃什么尽管点。”

  她道了声谢,“不用麻烦,我已经吃得很饱了。”

  两人互相客套了一阵,符岳才起身准备叫小二结账,账单流水似的送上来,他正伸手往怀里摸,蓦地脸色微变。

  杨凝即刻留意道:“怎么了?”

  符岳显得颇为尴尬,“我,我的钱袋好像不见了……”

  施百川偷听至此,立时满眼崇敬地望向闻芊,后者喝了口茶朝他挑起眉。

  “闻姐姐,真有你的!”见符岳栽跟头他顿时心情大好,“看这小子还怎么嘚瑟。”

  杨晋闻言,瞅了瞅欣喜于色的施百川,低头凑到闻芊耳畔,“你找人做的?……这,不太妥吧。”

  闻芊斜眼睇他,“有什么不妥的。你敢说看见我跟别人好的时候,就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许是想到了什么,他有些语塞地抿唇,坐回原处继续吃粥。

  饭桌前,符岳已经确定了自己如今身上是掏不出半个子儿来,身侧的店伙倒是个处变不惊的人,哪怕食客瞧着有吃霸王饭的架势,脸上的笑也分毫不减。

  “小偷么?”杨凝皱起眉,“越接近岁末年初越是盗匪猖獗。想必是方才在街上被人顺走的。”

  他无奈地笑笑道:“没办法,我命人把银子送过来吧。”

  “不要紧,我带了钱两的。”她说着低头开始掏钱。

  符岳微微讶然:“这怎么好……”

  “反正有钱能付账,又何必那么麻烦。”杨凝数了数银子,把饭钱结了。

  施百川瞧得很是肉疼,“这岂不是让她白白花了银子么?”

  “她这次花了钱,你下次正好找机会给她补上不就行了。”闻芊擦干净手,孺子难教地看了他一眼,“听着,两个人交谈是要有契机的,正所谓有来才有往,一来二去感情才能深。

  “倘若遇不到契机,那就得自己创造一个,比方说……”她言罢向那边努努嘴。

  尽管经历了一番波折,好歹没被店家打出去。

  “让杨大人看笑话了。”

  符岳虽碰上这般窘迫的意外,却也很能稳得住脚,“我家就在和附近,要不你随我一块儿过去,我把钱还给你?”

  杨凝笑道:“不用那么客气的。”

  “那怎么行?素来没有姑娘家结账的道理,何况这次是我请客,再叫你花钱我心头哪里过得去。”他语气很坚持,杨凝推辞了两句,已然无话可说,只好权当饭后消食地同意下来。

  施百川还来不及懵,闻芊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学着点,人家那才叫上道。”

  他感触颇深地认真颔首,随即又狐疑地想,杨晋跟他情同手足多年,也不见得比自己厉害到哪儿去,如闻芊这般风月场的老将,他是怎么讨到手的……

  “接下来怎么办啊?”

  她勾了勾手指,“过来,我教你。”

  待杨凝和符岳出了酒楼,三人即刻紧随其后,杨晋半扶着闻芊,见她连蹦带跑的往前走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至于么……真不想让他和杨凝接触,上符家去打声招呼不就完了。”

  话音刚落,前面的两人整齐地转头来冲他“嘘”。

  施百川:“哥,你小点声。”

  闻芊翻了个白眼:“不解风情。”

  杨晋:“……”

  走了没多久,前面即是济南城有名的烟花之地,符岳不易察觉地带杨凝绕了远路打算避开。

  再清白的世家公子,也会有那么几个上不得台面的相好,尤其是符岳这种能弹琴会写诗的风流才子,肚子里墨水越多,就越逃不开风花雪月。

  闻芊在暗处抱怀轻笑,不过打个响指的功夫,三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横穿了整条街,直奔符岳而来,一边一个把他胳膊搂住。

  对方受惊不小地左右打量,“你、你们这是……”

  一人拉着他的手嗔怪:“符公子,来都来了,干什么要绕开呀。”

  另一个附和道,“就是啊,进去喝两杯吧,上元节的酒水都是有折扣的。”

  符岳被拉拉扯扯半天,急忙想撇开:“你们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们!”

  那姑娘噘着嘴不满:“哟,又不认识了。您成天打花丛里走,见过的姑娘自然各有千秋,我哪儿比得上人家呀。”说完便冲杨凝身上溜了一圈,轻蔑道,“公子,想不到您现在都是这种口味了?”

  杨凝:“……”莫名被殃及池鱼,她不禁开始犹豫自己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走吧符公子,春宵苦短,一个人过多没意思。”

  “是呀,这回买一送一怎么样,我们两个算你一个的价钱。”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休要胡说!”他转头要解释,“杨大人,我……这是个误会!”

  杨凝不远不近地站在符岳两丈开外,好似在迟疑如此情况自己到底要不要去救他。

  这情景,一并连言语都如此耳熟。

  杨晋神色复杂地垂眸看着闻芊,后者正在瞧好戏,冷不防余光瞥见他,忙把唇角往下压,无辜道,“跟我没关系,我出招你弟出钱,唱戏的人都是他找的。”

  他挑了挑眉:“你出的招,唱词总是你写的吧?”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要我写词一首可得价值千金的。”闻芊笑道,“这是人家小姑娘发挥得好。”

  杨晋淡淡地下了个结论:“天下乌鸦一般黑。”

  她哼道:“黑的你不也照样喜欢……嘘。”闻芊提醒,“戏要散场了,快带我跟上。”

  见她兴致勃勃的表情,杨晋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依言照做。

  符岳花了好大把力气才将几个青楼女子打发掉,接连的几番变数令他措手不及,总感觉今日出门可能忘了看黄历,诸事不顺。

  他拿袖子擦鬓角的汗,解释道“这些都是窑子里的下等女子,恰逢年节,又招揽不到客人,为了明日不受老鸨鞭笞,想来只能用这种法子讨银两。”

  杨凝若有所思地听完,自然没有怀疑,面色沉静地颔首:“如此说来,她们也不容易。”

  “是啊。”符公子苦笑,“真是对不住,好好的佳节,又让杨大人受惊了。”

  “没事,你也不想的。”

  为了避免再碰上什么不相干的人,符岳这回特地选了条僻静的小道,远离长街的繁华与喧嚣,连灯火都幽微阑珊,不甚清晰。

  一路走得很是平静,平静到让他还有点不自在。

  符岳途中悄悄往回看了两次,见并无人赶来,终于松了口气,然而还不等他这口气吐完,前面的拐角后蓦地跳出个蒙面刀客。

  来者拔刀出鞘,明晃晃地在他面前呼喝几下,言简意赅道:“打劫。”

  折腾了一晚,乍然突生事变,世家公子好似习以为常,竟也没觉得有多意外,短暂的愣过后,反而义正言辞道:“大胆狂徒,岂有此理!我济南府也是尔等宵小敢明目张胆行凶的地方,你就不怕我报官吗?”

  刀客兴许没听过这么斯文的威胁方式,一时间琢磨着该用什么方式让他见识点厉害,符岳一席话才说到一半,杨凝拽着他拉到身后,“躲开!”

  “呛”的一声脆响。

  他趔趄着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脚,抬眼时见杨凝已与刀客缠上,只能助威似的嚎上两嗓子,“杨大人,你当心!他的刀很锋利!”

  施百川猫腰藏在树影下,有些担忧又有点期待地张望,担忧的是怕杨凝伤着——虽然可能性不大,期待的是她对此事的反应。

  照闻芊的吩咐,这一招名为“捉襟见肘”,如符岳这等细胳膊细腿的公子哥不管嘴上有多能耐,但凡遭遇危险便一无是处了。

  得让杨凝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

  需要姑娘家保护的男人有何用!

  “不过,这样真的有效果吗?”他小心翼翼地窥视,而与此同时,杨晋抱着闻芊也在另一处纵观全局,颇有几分黄雀在后的意思。

  “啧啧,这姓符的是真‘手无缚鸡之力’,连抄块石头帮个忙也不会吗?只瞎嚷嚷算什么本事?”

  杨晋无奈地笑道:“术业有专攻,你总不能让人家什么都会吧?”

  交战了不过几十回合,刀客显然不是杨凝的对手,他是拿钱办事,对方是招招致命,这打下去自然不划算,见目的已达到,本着保命要紧的原则,他找准时机撒腿就跑。

  “想走?”

  杨凝收了刀毫不迟疑地追过去,刀客功夫排不上一流,跑路倒很有一套,弯弯绕绕溜了她半天,兴许也发觉了大树底下好乘凉,最后竟奔着施百川的藏身之处来了!

  他暗道不好,急忙转身要溜。

  闻芊却拉住杨晋,示意道:“不要让他跑了!”

  杨晋手里捏着粒石子,迟疑了须臾,皱眉看她,“真要这么做?”

  “赶紧的,别磨蹭。信我没错的。”闻芊飞快推了两下,他无可奈何,指尖一弹,不偏不倚正中施百川的脚踝,打得他瞬间叫出声来。

  没料到这刀客居然还有同伙,杨凝怔了一瞬,旋即掉转方向。

  这火烧眉毛的节骨眼上,施百川也顾不得去追究是哪个王八蛋放冷箭,在她追来前咬着牙一瘸一拐地爬墙。

  人求生的本能实在是超出了闻芊的预期,原以为他会被杨凝当场抓个现行,不想施百川手脚并用,宁死不屈,大有放弃轻功的架势,在墙头头朝下往地上一摔,立马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接着跑。

  她啧啧叹道:“不至于吧?”

  施百川埋头遮着脸,几乎是逆风狂奔。

  上元的街市万灯辉煌,有人锦里开芳宴,有人人约黄昏后,火树银花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仿佛满世界都是嬉笑游冶。

  他知道不能被杨凝发现。

  绝对不能。

  如果被她知晓了自己干的这些事。

  她肯定会,生气的……

  他从面具摊前跑过,蓦地又退了回来,迅速买了一张戴上,做贼心虚似的窜进小巷。

  街上的人声渐渐远了,施百川背靠着石墙喘了会儿气,探出头谨慎地往外面看了一阵,除了川流不息的车马,别的什么也没瞧见。

  他终于倚着墙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抬起头和满天隐没的星辰相望,继而缓缓地坐了下去。

  兵荒马乱的混战结束之后,不知为什么,四周甫一安静,他的心中便忽然空落落的,毫无征兆的生出了一丝悲凉和无限的歉疚。

  他在想。

  在此之前,自己一句话也没有问过杨凝就擅作主张。

  她喜欢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他也不知道。

  倘若她真的喜欢符岳那样的人呢?

  倘若她想过的,并不是金戈铁马,而是小桥流水呢?

  那他现在,算不算是毁了她的好姻缘?

  算不算是一厢情愿?

  如果她说,更想和符岳在一起,自己又该不该知难而退?

  千头万绪堵在心口,偏偏城内的烟花和鞭炮此起彼伏的响个不停,施百川揪着衣襟,觉得举世繁华,独他一人寂寥至此,便仰首想宣泄地大吼一声。

  然而他嘴才刚刚张开,迎面却蓦地,对上一双沉静的星眸。

  杨凝不知几时,悄无声息地站在对面,脸上好似无悲无喜,只定定的看着他。

  施百川登时吓了一跳,到嘴的话一股脑退回了咽喉,本能地往后退,不料却忘记了背后是墙,砰的一下磕了出声。

  他倒抽了凉气,咬着牙伸手摸了摸。

  杨凝一言不发地在他跟前蹲下,目光未见迟疑,只慢慢的探出指尖……

  施百川一颗心嗖的窜到了嗓子眼,挣扎似的抵着墙想躲避,然而徒劳无功。

  她的手捏住面具的一角,轻轻掀了开来。

  那面具之下的,是个清秀的容颜。

  视线突然开朗,施百川却捂着痛处没敢抬头。

  静默了半晌,杨凝低声道:“我就知道是你。”

  听到她的嗓音,他心头无端端地一怔,随后试探性地抬起眼皮看她,然后又垂下,有气无力道:“凝儿姐。”

  杨晋挑了个极好的位置把闻芊放下,两个人隔着尚未抽出枝叶的草木往这边打量。

  他到此时仍不太理解:“你为什么非得让杨凝找到小川不可?那之前做的这些不就前功尽弃了么?”

  闻芊带着高深莫测地笑睇他,学着他平日里的口气说道:“杨大人,看样子你还是没明白啊。”

  “我说了,杨凝不是一般的姑娘,所有的手段在她跟前都没用。对她而言,最有效的就是坦白。

  “而且据我观察,她恐怕对百川也不是全无感觉的,郎有情妾有意,只要找机会好好吐露真心,就万事大吉。”

  杨晋忍不住同情道:“那你还折腾小川一个晚上?”

  闻芊不屑的轻哼,“我就是折腾他又怎么样?”

  “谁让他说你有病的。”

  他闻言怔了怔,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回过神来时,原本对施百川的那丝同情立时荡然无存,反倒浮起丝丝酸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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