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章_姑娘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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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章

  今年的冬天不知为什么,比往年冷上好几倍,大雪一场接着一场的下。

  杨晋坐在床边,吃着碗中剩下的圆子,闻芊便拥着被衾看窗外被雪照得发亮的天光,忽然喃喃自语,“明天是小寒了?”

  “后日才是小寒……怎么?夜里睡觉冷吗?”

  她摇头说不是,将手炉合拢在掌心,“云韶府要乐伶年底进京,伤筋动骨一百天……我估摸着是赶不上了。”

  杨晋不在意道:“去不了就去不了吧,不是多大的事。反正我见你这一路,也并非是冲着要当宫廷乐师去的。”

  闻芊耸耸肩笑道:“诶,就是挺对不住曹老板,让他知道我半途撂担子,铁定气得心口疼。”

  言至于此,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过说到进京……”

  杨晋嚼着元宵抬起头。

  闻芊作势倾身挨到他面前,“之前我遇上几件蹊跷的事。”

  她将在徐州时郭太监那段别有用心的话,以及前不久花让开出的“丰厚条件”一并告诉了他。

  “照目前来看,花让应该是知道那座山的秘密,但听他的口气和郭昀似乎并不认识。”

  杨晋捏着汤勺的手一顿,舔去唇角的芝麻,“之前有锦衣卫回禀,说花让眼下已经不在梅庄,当时我就感觉他有些欲盖弥彰,现在想来……大概是正是山洞出事那几日他听到风声逃走的。”

  这个人,和方新的关系一定不简单。如果顺藤摸瓜的话,也许会另有收获。

  “……你有没有发觉,这些人,好像都在刻意迂回的阻止我进京。”

  闻芊若有所思地靠在软枕上,颦眉沉吟道:“难道我进京会发生什么对他们而言不好的事吗?”

  她认认真真把自己打量了一遍,也没看出这副身躯有什么经天纬地的能耐来。

  杨晋轻轻握住她的手,“我倒是觉得正好,既然他们不想你去,那你就留在这里,安心治病养伤。”

  闻芊眯着眼朝他笑:“我养伤可是要人陪的。杨大人,大半年了你都不回京城述职,乌纱帽不会不保吗?”

  杨晋无奈地将她捏在下巴上的手拿开,“书信我已经寄回去了。放心,剿了红莲教余孽,杀了殷方新,这乌纱帽不止稳,说不定还能往上升一级。”

  闻芊轻哼,“好了不起啊……你升官了,我却连饭碗都保不住,很高兴嘛?”

  见她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杨晋放下碗把她手拽过来,五指摊开,笑吟吟道:“见者有份,俸禄分你一半。”

  闻芊勉为其难地把视线往回转,垂眸勾了勾嘴角,将他的另一根指头拎起,“再加一个月的脂粉钱。”

  像是知晓她肯定会讨价还价似的,杨晋笑着叹了口气:“好,没问题。”

  民间的谚语里,小寒大寒总是和过年紧密相连,随着街市上的鞭炮声愈渐喧嚣,旧的一年终于要翻过一页。

  杨家今年的春节因为多了一大帮人而变得格外热闹,早起能听到几个小姑娘在院里吊嗓子,刚好给杨老的晨练打拳添了点声响,老人家一手“猛虎下山”硬生生打成了“良辰美景奈何天”;朗许在房内闲不住,为了给闻芊改善伙食,时常泡在庖厨中想法子给她做点新鲜能吃的点心;至于岁末年初,难得在城内大户人家里露脸偷年货的各路大盗们,就只能由身体健全,没有家累的施百川和杨凝日夜蹲点守着了。

  闻芊有大半个月都不能下床,她偏偏又死活不肯坐轮椅,窝在屋内甚是无聊,杨晋起初是去买了一箱时新的话本子给她解闷,然而翻到后面,故事千篇一律,连他都跟着打瞌睡。

  为了给每天的生活找点乐子,于是,杨老便会时常被莫名其妙地请来探望病人,眼睁睁的看着闻芊将新鲜圆润的果子咬得遍体鳞伤,把满桌整整齐齐地药瓶掀得东倒西歪,最后只能七窍生烟地从屋里出来。

  闻芊和杨晋凑在一块儿笑得直不起腰,正所谓近墨者容易黑,他虽知晓这么笑长辈实在不妥,可又忍不住不去笑,只好借着她垂下来的青丝挡住脸。

  杨老站在门外,兴许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气得简直要跳脚,朝房门的方向直骂道:“两个小畜生!早晚有一天我要好好收拾你们!”

  新年的炮仗在偌大的济南城里响得沸反盈天,吃了一顿年夜饭,杨府里里外外都颇为喜庆的焕然一新。

  闻芊在续骨一个月后,便可以让杨晋搀着在小院中走动了。大夫说她的腿每日必须得有两个时辰以上的舒展活动,但考虑到近来冰天雪地,寒气甚重,杨晋只能带她走半个时辰,而且很多时候,根本是他提着闻芊的,看来伤脚要全然康复还道阻且长。

  饶是如此,进展势头依旧不错。

  她偶尔走累了,索性扶住杨晋蹦跶两下,在小石桌边坐着休息,兴致来时对弈一局,就着那几颗黑白子能消磨一下午。

  正月的年节还未过去,隔着青墙能听到孩童的嬉戏声,街市的舞狮子正激起一片喝彩。

  闻芊捏着棋子忽然侧耳沉默了片刻,眼睛里蓦地一亮,“今天是不是上元?”

  杨晋喝了口茶,颔首:“怎么,想去玩?”

  她的表情不言而喻,然而他却有点为难:“爷爷看得紧,你确定他能同意?”

  某人理直气壮地挑唆杨二公子翻墙:“谁说要他同意了。”

  “……”

  很快,在傍晚之前,两道身影对杨老将军的三令五申视如无物,猫着腰从杨府后院溜了出去。

  上元这个流传多年的节日并未因为时间的久远而褪去热度,反而随着一代一代的变更显得更加五彩斑斓。

  满城的花灯将刚沉入黑夜的天幕照得亮如白昼,临河而建的小酒楼为了增添气氛,不时点上几簇烟花,引得行人驻足围观。

  施百川坐在楼顶的屋檐上,叼着根半青不黄的树枝吹冷风。

  要是他此刻的思绪能幻化成形,估摸着就和脑袋后面炸开的烟火差不多。

  如此惆怅的理由还得从几日前说起。

  他刚与追查花让的锦衣卫交接完手里的事,正准备回千户所,才走到巷子口,远远地就瞧见卫所门前,站着杨凝和一个身形熟悉的姑娘。

  施百川不敢明目张胆走过去大大方方的听,只好又做了回树上君子,躲在暗处观察。

  等离得近了发现那姑娘居然是符敏。

  看这样子,似乎不像是来找麻烦的,他拨开挡住视线的枝叶,鼻息凝神往前凑,正听到她开口说:

  “杨大人……过年也这么忙吗?”

  “不是,今天恰好轮到我当班。”杨凝摇过头后,礼貌性的问她,“有什么事么?”

  “其实也不是很要紧的事……”符敏扬起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杨大人还记不记得家兄?就是上次随我一起去梅庄,在旁抚琴的那个。”

  杨凝认真的想了许久,依稀有点印象,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她见状喜笑颜开,上前去握住她的手,握得杨凝汗毛直立。

  “你记得就好!”

  “有……有什么事吗?”她迟疑地问。

  “是这样的!杨大人你英姿飒爽,风姿卓越,实在人中龙凤……兄长自回家后就在口中时常叨念,现如今已茶饭不思,辗转难眠……”

  还没等杨凝吃惊,施百川先抠下了一块树皮,诧异道:“什么?”

  “再过几天就是上元节,兄长生来羞怯面皮薄,我只好替他前来给您带个话,不知杨大人届时可有空闲呢?”符敏不作妖的时候完全是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语气三分带甜七分撒娇,寻常人根本没法拒绝。

  所以施百川眼睁睁地看到杨凝就那么颔首答应了。

  “杨大人要是能成为我未来的嫂子,一定是我哥几世修来的福气。”

  混杂着酒香的北风灌进衣襟里,冷得他从头到脚打了个寒噤。

  施百川走在繁华的大街上,符敏的话魔音一般在耳畔回荡不停,他发愁地抓了抓耳根,全然没料到这事会让符家人捷足先登。

  符敏的大哥长什么样他都快忘干净了,这人什么时候对杨凝上心的?

  他正思索着该如何是好,冷不防一抬头,蓦地望见了在小摊前看灯的闻芊和杨晋。

  上元节的花灯上附了灯谜,彩物竟还十分丰富,有脂粉、雪柳、翠蝶等饰品,闻芊没有猜谜的天赋,捧了一个把谜语读给杨晋听。

  他捏着下巴正琢磨,身后便有人朗声唤道:

  “闻姐姐!哥!”

  闻芊抱着花灯转过眼,对面穿着官服的施百川已经跑到了跟前。

  “哦,是你啊。”她把灯放回去,“这么巧,一个人?”

  施百川支吾了下,随后盯着他俩相挽的手,眸中不禁流露出羡慕的眼神:“嗯……一个人。”

  杨晋问道:“今天不该你巡夜吧?怎么,有事吗?”

  他深深吸了口气,才壮起胆子朝闻芊说道:“闻姐姐,我想请你吃顿饭。”

  她闻言挑起眉,饶有兴味地侧头和杨晋对视了一眼。

  逢年过节,酒楼人满为患,施百川难得仗势欺了回人,靠着锦衣卫的腰牌顺利上了二楼的雅间。

  位置临窗而设,坐下来能将整条街的夜景尽收眼底。

  店家手脚麻利地上了茶点,一壶西湖龙井,一盘糖炒栗子,以及一碟桂花糕。

  闻芊这厢才饮了一口,施百川扒着桌沿忽然像是宣誓般,理直气壮道:“我、我喜欢凝儿姐!”

  她没喷,倒是听见旁边的杨晋喷了。

  后者并不害臊,神情认真地将符敏之事的始末告诉了她,郑重其事地问:“闻姐姐,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闻芊没着急开口,只懒洋洋地支着下巴。

  想不到符家的这个小姑娘本性倒是不坏。她听说过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不过这“以兄长之身相许”的还是头一个。

  什么茶不思饭不想,心向往之,放在杨凝这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猫腻。

  “你凝儿姐都应下了,我还能怎么办。”

  施百川不死心的咬咬牙,“只是应下,又没有答应嫁给他。”

  “闻姐姐,你能不能教教我,怎样才能讨姑娘家喜欢?”

  闻芊鲜少见到如此坦率耿直的少年,瞬间感觉这个傻小子比从前顺眼多了。

  她把盘中的糕点切整齐,“我的确知道怎么追姑娘家。”

  言语间,杨晋将糖炒板栗剥好了喂到她嘴里,闻芊张口含住,顺手也喂了块甜糕给他,接着道:“可问题是,杨凝又不算姑娘……”

  施百川坐在对面,被嫉妒染红的双眼几乎喷出火来,他好容易喝了碗茶平复心情,抿抿唇,决定另辟蹊径:“那……你和我哥是如何好上的?他到底什么地方让你喜欢了?”

  他二人现在形影不离,较之在徐州、在广陵的时候更为随意自然,很明显是已经互相表白了心意,可无论如何得有个过程,感情总不会是吵架吵出来的吧?

  这问题一出口,杨晋持着茶杯不经意偏头看向闻芊,像是也想知晓答案。

  她将糕点放下,脑中乍然闪过几个场景。

  一幕是燕长寒府内,那抹在肩头溅开的殷红;还有一幕是在深不见底的密道中,她居高临下瞧见的,站在尸山血海里不顾一切的身影。

  闻芊兀自回味了很长时间,继而睁开眼,正色说:“其实,你可以把自己作得惨一点,比如被人砍上几刀,缺胳膊断腿,满身鲜血淋漓……我保证,她看见你这样子绝对招架不住。”

  杨晋这一手抖,险些把杯子捏碎,只觉密密麻麻的灼热从耳根开始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蔓延。

  他不自在地摸了摸脖颈,佯作事不关己地低头喝水。

  施百川当场被吓到了。

  “我就讨个媳妇而已,不至于要对自己这么狠吧!?”

  对面一声冷哼,“哼,你以为媳妇是天上掉下来的,那么容易讨?女人怀胎十月给你生孩子呢,这会儿不放点血,公平么?”

  大概也认为有理,他只好唯唯诺诺的称是,巴巴儿的望着她,“就……没点温和的法子吗?怎么的也得保证身体健全吧,不然拜堂的时候多不雅观。”

  闻芊拿指背在唇上摩挲,最后拖起腮眯眼笑道:“温和的么,也有啊。”

  “先去酒肆买几坛烈酒把自己灌醉,再将人家姑娘约出来。”她这话刚开头杨晋便在桌下偷偷拽她衣角,闻芊不着痕迹地推开,“最好呢挑在晚上,找个没人的街巷把她摁在墙上说要白头到老,讲完也别等她开口,一嘴吻上去……”

  直到杨晋握着她手背狠狠攥了一下,某人方才勉为其难的住了声。

  施百川听完便惊异地脱口而出:“这不是有病吗?”

  杨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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