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Chapter 23_吸引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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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Chapter 23

  厨房的推拉防盗窗是什么时候坏的?

  在此之前完全没有注意过,或许是之前某天就被人撬开过但未曾发现,也或许陈义有同伙,看见了全过程,随后撬窗进入、开车把他带走了,关作恒注视着地上的那一滩鲜红的血。

  送周进繁出去的时候,车上并没有其他人。

  考虑到所有的可能性,他先让奶奶和小叔去换衣服,给关敏心打了电话:“姐,你到朋友家了吗?”

  她声音小,说到了:“已经快准备睡了。”

  “尽量和她待在一起,门窗关好。明天你去上班吗?”

  “去的。”离婚的事儿耗费不少时间,便利店的工作辞了,现在换到一家大超市当收银员了。

  “那上下班的时候注意安全,给我发语音。”

  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疑似是她起身走到阳台,声音微弱地问:“陈义醒了吗?”

  关作恒并未告诉她发生了么,只说陈义醒了,并且已经驱车离开了。

  这下关敏心心里有了数,弟弟是在提醒自己,担心他来报复。

  陈义的确是做得出这种事的。

  她点头:“你放心,我朋友家很安全,出入都要扫脸,他进不来的。他也不知道这里。而且我脖上的掐痕,我都拍了照。”

  关作恒叫她明天上午去趟派出所,先报案,全程声音都有条不紊。

  她有迟疑:“可是小叔打晕了他……”

  “没关系,你照实说,让你朋友陪着你一起去。”

  电话挂了,关作恒收拾了点洗漱用品,和明天开学要用到的东西。花了十分钟,他把地上的血拖干洗净,用纸把被撬开的推拉窗合上,在上面夹了一根头发,接着,又在窗户下方的地上倒了一点面粉。

  随后拉了电闸。

  奶奶问去哪,他说去酒店。

  “酒店安全,睡得踏实点。”

  “那,那个坏掉的窗户……”奶奶担心有小偷会很容易进来,但也没什么宝贝的物件,想了想把孩子他爷的相片、有当年结婚时买的、用了六十年的老筷子揣在了包里。

  房子是租的,家具都是二手的,电视机恐怕不值五百块,最值钱的大概是那个坚硬的土耳其花瓶——小偷都会踩点的,不会盯上他们这样的家庭。

  关作恒订了最近的一家四星级,两个房间,两晚一共一千块。

  当晚九点,酒店监控清晰地拍下来,口人入住酒店,次日早在酒店用早餐,除了上学的关作恒,另外两人都未曾离开过房间。

  十号上午,学校。

  关作恒来初中部找了周进繁,两人就坐在初中部的小操场旁的长椅上,面前是课外时间打羽毛球的同学。关作恒说:“如果警察来问你,实话实说,不添油加醋,也不隐瞒么。”

  他啊了一声,感到疑惑,问为么:“是不是那男的报警了?他有脸报警???”

  “他可能会报警,所以可能会有警察来问你,只是有可能而已。”

  周进繁追问具体的:“表哥,你带他去医院检查了吗,真的脑震荡了?是?”

  “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关作恒让他不想太多,大概是想安慰他,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回去上课吧。”

  中午,关作恒开了假条离校,在附近小炒店点了两菜一汤,打包带回了酒店,在房间里一起吃饭。奶奶问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关作恒让她先在酒店住着:“我等下去重新看房,那一套不能住了。”

  酒店有个很漂亮的露台,朝街,绿植繁茂。关作恒让他们在露台这里坐着,留了现金,特意叮嘱了:“不离开酒店。”

  一天时间除了上课以外不剩多少时间,关作恒发微信让之前加的中介帮自己看合适的房子,自己回到观园巷那边,门窗完好无损,没有人进来过的痕迹。

  十天后。

  周进繁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那天关作恒来找自己,让自己在警察面前一切实话实说了。

  因为派出所确实给他打了电话,问他有关那天晚上的情况。

  “关奶奶八十大寿,关姐姐请了我过去,我买了蛋糕过去。”

  “你和他们家么关系?”电话那头的民警声音听起来很年轻,给周进繁拨电话,语气也很温和,因为知道对方只是个十五岁的初中生,询问“嫌疑人”的时候,“嫌疑人:给了他们号码,说:“他年纪很小,是我的学生,你们给他打电话不吓到他,他胆小。”

  “关作恒是我之前的家教老师,给我补过课,我经常去他们家。”他提问,“警察哥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民警:“那天晚上发生了么?”

  周进繁顿了顿,一五一十的说了,包括关振那一花瓶的重击,包括关振把人丢到厨房。他心里隐约有不安,强调道:“虽然把他打晕了,但是他没有死!我走的时候看见他在呼吸,而且他喝酒了,可能也不是打晕,是睡死了……”他强调了,说厨房杀过鸡,有鸡血。

  “时间你记得吗?”

  “具体的记不清,大概是……”他在app上翻找了那天的打车记录,“我六点从家里出发,去提了生日蛋糕,应该是六点半左右到的,然后关姐姐前夫来闹事,可能是七点过,关哥哥送我和姐姐离开。我离开的时候不到八点,没吃上饭,我们在观园巷门口遇见了送蛋糕的小哥,到家就是八点的样子。”

  民警“嗯”了一声:“谢谢你的配合,小同学,我们可能还会给你打电话。”

  “能告诉我发生了么吗?”

  关敏心的前夫陈义失踪了,这通电话只是例行调查。

  周进繁一下就想明白了民警在怀疑么:“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施暴者!上门来差点把前妻掐死,但关姐姐是个很温和的人,他的失踪和她没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我们晓得调查。”警察没有跟初中生多说,很快挂了电话。

  周进繁不放心,马上趁着下课时间跑到关作恒的班上,他人不在。周进繁给他发消息,问他在哪。关作恒说在外面,有点事请假了。

  周进繁当即给他拨电话:“表哥,刚刚有个警察给我打电话,问我那天晚上情况,到底怎么了?”

  他说没事:“他失踪了,他妈妈报案,只是在调查,跟你没关系,别害怕。”

  “怎么会失踪。”这是他这辈离真实案件最近的一次,也是第一次接到除了干妈和干妈他爸以外的执法人员的电话,“不会是他自己找地方藏起来了吧?”

  “有可能。”他说的模棱两可,“周进繁,你作业写了吗?”

  “哎呀,作业……我知道写啦,我担心你啊,你不跟我说什么情况。”

  关作恒说:“你好好学习,去把作业写了。我有点事,拜拜。”

  “哎等……”他话没说完,关作恒已经把电话挂了,显然不想让他知道太多。

  可这种一知半解、明显有事儿的情况,让他焦虑得不行,整个晚自习一个字都没写。付时唯问他发生了么,他摇摇头,没有说。

  付时唯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再问。

  放学铃声响,才问他:“小繁,你作业一个字没动,我帮你写?”

  “啊……算了算了,我拿回去写吧,明天我早点来。”他最近学习很用功,自己也不知道么原因,或许是受了关作恒的影响,也或许是因为那天在静林寺听见米莉那番话。

  回家车上,周进繁一路上都在想事情,周昆觉得他奇怪,问他,他说:“我想题呢,爸你别吵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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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放不下心,可他觉得关作恒多半不会跟自己多说一个字的。

  于是半夜给干妈打了个电话。

  郭宇菁是刑警,是春城刑警支队的副支队长。今天打电话给他的只是民警,郭宇菁先听他说完,道:“我明天去局里问问是什么情况。”

  “再过几个月他高考了,干妈!你们赶快查清楚,我亲眼所见,那个男的把关家姐姐压在地上掐,不是关小叔把他打晕了,人都要掐死了!”

  “知道了,你怎么不睡觉?快点睡觉。”

  “我写作业呢。”

  “这么晚了写?你们作业可真够多的。”

  周进繁趴在书桌上,台灯照在他的发顶,侧脸绒毛发着温暖的光,郁闷地说:“我这不是担心……写不下去吗。你不跟我爸妈说这件事啊,我妈知道关作恒家里的事了,都不让他教我了。”

  郭宇菁正在擦脸,闻言一笑:“那你去他家玩儿?”

  “我喜欢他嘛,总不能什么都听莉姐的吧。”

  莉姐就是米莉,大家这么叫,他也爱这么叫。

  “好了,你快写完作业睡觉去。”

  电话挂了,郭宇菁踢开拖鞋上床,罗航在旁边抱着笔电看资料,鼻梁上架着平光眼镜:“你跟小烦讲电话?你们聊的么案?”

  “关作恒的案。”

  罗航反应很大地抬起头:“么?”

  “哎你别激动,是他姐姐。”

  “……关敏心?”

  “对,就是你以前支教时候的学生。”

  大概是因为帮助过,直到今年,关敏心在给罗航发短信,祝他节日快乐。但也就止步于此,他们没有过多的交流。

  “到底么事情?”

  “关敏心前夫失踪了。”她靠在枕头上,盖好被,“我明天打电话问问是哪个派出所在管。”

  罗航眉心一蹙:“又失踪?”

  郭宇菁睁开眼睛,刚才听见“失踪”二字,也是心里一个咯噔。

  “是啊,老罗你说,跟这姐弟俩有关系的人,失踪了个了。关作恒他父亲,出狱后就失踪了。关敏心的父亲,同年外出打工,再也没联系过家里,现在又是她前夫,失踪十天了。你说是不是……”

  “别瞎说!他爸爸失踪的时候,关作恒才多大?他才十岁!那会儿他姐姐也才十五岁。”

  “我是合理怀疑,民警现在肯定也这么怀疑,她有动机,抱着巨大的恨意当机立断。小烦说她前夫施暴,她父亲,我没记错的话,也是施暴者吧?”

  人的失踪,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隐姓埋名不想被人找到;另一种就是死在外面,成了无名尸。但郭宇菁很在意这件事,每次寻到不能确认身份的尸体,都会拿关家老人的dna做对比。

  只是八年多过去了,仍没有寻到人。

  当年,罗航去笠县一所乡村小学支教。其中有个女学生,就是十岁的关敏心。

  他是不小心发现她身上有淤青的,有天脸肿着来上课,同学都笑话她。

  他不方便看,叫了个女老师把关敏心叫到办公室,拉上窗帘。

  女老师告诉他:“她身上,腰上,背上,有被人打过的痕迹。问她,她什么也不肯说。”

  那时候的关敏心很内向,瘦小,被人问话习惯性的躲避,后退,头深深地低着,问什么都不言,单是摇头或点头。

  罗航直截了当地蹲下问她:“家里有人欺负你吗?是爸爸吗?”

  她埋着脑袋,没有说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啪嗒。”

  罗航看见她脏兮兮的鞋面上,落了一滴水。

  是眼泪。

  他让她别怕,但她还是什么也不肯说。

  第一次听见关敏心完整的跟他说话,也是那天,她看着他桌上的那堆书,怯生生地问:“老师,能不能,借、借本书给我。”

  罗航有诧异,马上道:“你想看啊?可以啊,你喜欢看么?”

  他到笠县来支教,带了很多书来。有哲学的,有黑格尔、斯宾诺莎、叔本华,有科幻,有刘慈欣的书,也有艾萨克阿西莫夫的银河帝国,带了大名著,觉得小朋友可以看。

  但其实一直都没有人问他借书,山里的小孩没有那么大的读书欲,非常单纯,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她犹豫道:“我弟弟喜欢看书,他喜欢…他喜欢背圆周率,但是不喜欢我给他的童话书。”

  罗航耐心地问:“你弟弟几岁了?”

  “五岁了。”

  罗航给了她两本海明威的书:“你弟弟认识这么多字吗?”

  “认字,他认字比我多,字典都背完了。”

  几天后。

  根据学生登记的地址,罗航上门去家访。

  小学在山脚,关家在山腰,他骑一辆摩托上山去,酗酒的父亲正在屋里呼呼大睡,发出震耳欲聋的鼾声。家里养了鸡鸭鹅,弥漫一股牲畜排泄物的臭味。他的学生不在,只有一个留着齐耳发的“小女孩”,坐在院落的小板凳上低头看书。白鸽在屋顶上啄玉米粒,山腰对岸,漫山遍野的蓝桉盛开。

  这幅画面充满了静寂与默然。

  罗航看见那个“小女孩”在看自己借给关敏心的《老人与海》。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漂亮的娃娃,其实是她口中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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