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解谜世界(四)_旅行琴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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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解谜世界(四)

  五分钟后,一辆老式自行车哐嚓哐嚓地停在琴酒身前。

  漆黑的车身陈旧而结实,虽然看上去一副要散架的样子,主体结构却很牢固,只有下方的链条因年久生锈而摩擦着□□,发出略显刺耳的声音。

  骑车的青年穿着朴素的粗布衣衫,袖口与裤腿扎得紧紧的,鞋底沾着未干的泥土,像是刚从田野里结束劳作出来。一顶鸭舌帽扣在头上,挡住大半的阳光,光线自侧面沿着帽檐的轮廓照亮他半边面容,映出满脸的笑意。

  “你就是打电话给张珂,说要租房的那位先生吧?”青年把帽子转到一边,细碎的刘海间露出一双琉璃般的眼眸,盛着热情的笑意,“我也是他的租客,叫裴宇,受他所托来接你。”

  琴酒不置可否,只是退出电话亭,把电线杆上小广告下方那串号码旁的名字再看一遍,确认是“张珂”无误,才说:“他家离这里远吗?”

  裴宇点点头,一脸无辜:“远啊,不然我也不会找人借这辆车来接你。上来吧,我这就载你过去。”

  “……你确实借了辆好车。”

  琴酒用眼神比了下车后座的高度,坐上去时曲起双腿,脚后跟踩在□□前的螺帽上。

  动作十分熟练。

  裴宇蹬起车轮,轻轻松松下了坡,几个转弯骑进了一片田地。两边是金黄色的稻田,风吹稻浪接天,沙沙轻响和着风声,飘过漫山遍野。

  中间一条笔直的路是隆起的黄土,一路坎坎坷坷,不是碾到石头就是骑进坑里,骑车坐车比走路舒服不到哪去。

  裴宇打了几声响铃,铃声清脆,像碎玉敲击着初冬的薄冰,阳光直直晒在地上,风漫过成片成片的稻田,仿佛从他们脚下而起,崎岖的路也变得充满意趣。

  鼻尖萦绕着的稻谷清香,对于琴酒而言是陌生的味道。他放眼眺望,那金色的浪涛好像无边无际,一直蔓延到天与地交接的地方,真实又虚幻。

  这是个真实的世界,不是解谜游戏里的地图。

  琴酒忽然意识到这件事,发现自己的心态从一开始就走偏了。

  他一直将这里视作游戏世界,用玩解谜游戏的态度应付着每个人,每件事,从而只在乎主干部分,也即自己认为的能够告知自己线索的人事物,以至于错过许多细节。

  火车上,如果他早一点反应过来,就会想到利用熄灯前的那段时间与其他乘客交流,知晓有关这个世界的更多信息;就会与列车员多聊几句,套出有关庄无梅的事情。

  在出租车上,如果他回应司机的闲话,多询问两句旅店的事,也不必等到和苏九先生见过面才知道旅店有问题,说不定还能了解旅店里一些看似无关紧要,实则与调查任务息息相关的细节。

  甚至,他还可以直接询问苏九先生关于庄无梅私宅的事。

  这不是解谜游戏,不需要按照设计者的思路走出环环相扣的线索进而解谜,他完全可以跳过一部分直接能够推导出的环节,而不必跟着剧情人物给出的信息走。

  更何况,剧情人物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他们又不是被设定好的NPC,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必然有自己的考量和难处,也会自己的算计,而这些因素,将会在无形之中影响他的判断与认知。

  系统没有限制他,他却用自己的先入为主画地为牢,错过了很多关键点。

  想到此节,琴酒脸色阴沉,为自己居然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而心生懊悔。

  “先生,你是做什么的呀?是外地人吗?”

  气恼间,裴宇突然说话了,语气欢快又明媚,带着并不让人感到冒犯的好奇。

  琴酒猛然从负面情绪中惊醒,皱了皱眉,压下不稳的心绪随口回答道:“我来工作,但不太顺利,还在找解决的办法。”

  “万事开头难,只要不是大到不能解决的错误就没关系,及时改正就行。”裴宇用力蹬着车轮,说出的话仍带有少年心性,“你的工作很辛苦吗?我刚才看你眉头紧皱,似乎一刻也放松不下来。”

  “……不辛苦,是我庸人自扰。”琴酒眉宇舒展,整个人都放松不少,眯着眼欣赏面前的景色,暂时将任务放到一边,“还有多久能到?”

  “快了快了,穿过这片田地,顺着河边拐个弯就是。”裴宇嘿嘿笑了两声,外衣下摆鼓风翻飞,载满稻香,“张珂家旁边风景很好,先生若是工作不顺心情不好,可以自己划船到芦苇丛深处钓会儿鱼,转换转换心情。”

  “嗯,我会考虑的。”

  琴酒摆正心态,不再拿面前的青年当NPC看待,也不再绞尽脑汁地思索所谓的“关键问题”,只当闲聊似的问:“你是本地人吗?”

  “我不是,我是从双星镇来打工的,不过在这儿也待了好多年了。”裴宇本就是健谈的人,现在被问到最熟悉的话题,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

  “先生想知道什么尽可以问我,天行镇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都知道!”

  “哦,那我随便问问。”

  换作之前,琴酒不觉得裴宇是局中人,绝不会与他多话,就如同之前也不会跟列车员和司机多说一样。但转变心绪后,他发觉裴宇对天行镇的了解于他有莫大的价值,至少以他现在的身份,假借熟悉环境之名询问任何事都不突兀,对他往后的调查也大有裨益。

  事实上,苏九先生的事、镇上两所旅店的情况,包括庄无梅的私宅,他都可以问裴宇,只要稍作包装——

  “我刚从新旅店那边出来,因为实在负担不起房价。后来去了旧旅店,对那里的环境不太满意,所以才想到要租房。”

  琴酒先给自己的问题打好铺垫,然后故作困惑地问:“我就奇怪,那新旅店也不是顶好的去处,怎么住一晚要那么多钱?”

  新旅店房价高是司机给出的信息,他用得很顺手,把疑惑的戏码也演得到位。

  裴宇果然不疑有他,不屑地轻嗤道:“别提那两间旅店了,新的旧的都不行,先生你是外地,不知道这里的事儿,难怪会被骗。”

  “哦?那两个地方发生过什么事吗?”琴酒暗觉有戏,马上追问。

  “那新旅店啊是苏家六先生开的,听说花了不少钱置办了很多新鲜玩意儿,所以房价贵得很,说是要跟双星镇的鸿门旅馆打擂台。然而擂台还没立起,店里就出事了。”

  裴宇的语气有些怪异:“前年九月,旅店刚开张半个月,我去应聘旅店的厨师。才进去干了几天活儿,就听说苏六先生与长嫂在贵宾房通……咳咳,那什么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名声一落千丈。又过了一天,这两人被发现双双死在贵宾房里……我发现的。”

  他说着说着,打了个寒颤,不禁拢了一下衣领。

  “可是你说奇不奇怪,那天过后镇上再没人提起苏六先生和他长嫂,就好像这两人不存在似的,那件事也没人议论。我寻思着镇子就这么大,那么刺激一件事,街头巷口那些碎嘴子却像不知道一样,没有一个人敢多说半句,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以为那事儿不存在呢!”

  琴酒隐隐感到不对,却不好附和:“苏家是这里的名门大户,大家不要议论他们的闲事也不奇怪。”

  “不是,你看苏九先生的事就满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大户人家也抵不住大家说闲话呀。”裴宇反驳道。

  “最奇怪的地方就是苏家对外宣称没有苏六先生这个,说苏老爷的第六个孩子是个女儿,早就远嫁了。至于长子夫妇,几年前就已经离婚,没有什么长嫂和苏六先生的通.奸.故事。我有点纳闷,为了遮家丑,至于做到这份上吗?”

  “嗯,是不至于。”琴酒开始觉得熟悉,类似的故事他好像前不久才听完一个,“这件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吗?”

  “对,我跟新旅店里的人说了他们也不相信我,反而相信苏家的借口,用他们的话来堵我的嘴,骂我异想天开,还把我开除了。”

  裴宇撇撇嘴:“打那以后,新旅店的房价就更贵了,好像故意掩盖什么似的,用高昂的房价拒绝外乡的客人,生意越来越差。”

  “……”

  琴酒顿了顿:“你不会觉得,是你的记忆出了错吗?”

  “怎么可能,我亲眼看到的,绝不会有错!我当时亲眼看着几个伙计把人抬出去,结果后来问他们,他们却都说不知道,说我白日做梦谎话还编不圆!”

  裴宇想起这事儿就气得牙根痒痒。

  琴酒微微勾起嘴角,荒唐到想笑。

  苏九先生说过,他的脑子必须有“病”,否则病得就将是这个世界。琴酒本来对他的话还半信半疑,现在可好,第二个“病人”自己跳出来了。

  但他没有立刻下判断:“那老的旅店又出过什么事?”

  “这个啊,那是张珂经历的事,等到了你再自己问他吧,事情比较复杂,我说不明白。”

  裴宇一边说,一边减速下坡,绕过前边栽着几棵梅树的路口,路旁现出一条静水流深的河道,河畔便有三两户人家。

  自行车停在最靠近河岸的那一户门口,裴宇推开篱笆门将琴酒迎进去,同时不忘朝屋里大喊:“张珂!你新租客到了!”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穿着深绿长袍的少年从中走出,怀里抱着一盆修剪过的三角梅,满身书卷气。

  “你好。”他放下三角梅,随手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向琴酒笑着打招呼,“你的房间我已整理出来了,要上去看看吗?”

  琴酒还未回答,裴宇便热情地拉着他往里走:“看啊,当然得看,看的时候你顺便跟他说说老旅店的事,他差点就去那儿住了!”

  “嗯?”张珂诧异回头,“先生去了老旅店?”

  琴酒点点头,撒谎撒得面不红心不跳:“去看了一眼,觉得环境不好就离开了。”

  “那真是万幸。”

  张珂松了口气,反倒把琴酒整好奇了:“那家店有什么古怪吗?”

  “不能算古怪,就是一入夜就吵得很,那里毗邻庄家旧宅,很多时候吵闹的不只是人。”

  进了屋,张珂给琴酒倒了杯茶。

  “不只是人……是什么意思?”琴酒端着茶杯问。

  系统说过这个世界不存在非科学因素。

  “庄家旧宅是天行镇的灵异故事里一个有名的鬼宅,大家都以为是杜撰的,但张珂说它真的存在,就是老旅店旁边的那栋老房子。”裴宇自己找了杯子倒茶喝,“我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都跟你说过,我小时候在那栋宅子里住过几年,还认识宅子的主人,也带你去看过,你怎么还不信我?”

  张珂不赞同地摇头,又看向琴酒:“先生听我的,不要去住老旅店,在那儿住过的人都说晚上特别吵闹,可起来一看街上又特别冷清,声音是从那栋老宅子里传出来的。在那儿住过的人离开后无一不是生了场大病,那不是什么好去处,还不如新旅店。”

  “诶,新旅店最好也别住!”裴宇连忙强调。

  琴酒看着面前这言之凿凿的两人,要不是表情认真得不似在说谎,他都要怀疑他们是故意做套招揽租客呢。

  想了想,琴酒并未急着探究他们话里的真假,而是问:“张先生,你说你认识庄家旧宅的主人?”

  张珂点头道:“是啊,他和苏九夫人同名,也叫庄无梅,不过他是个男人,而且五年前就失踪了。”

  “五年前失踪?”裴宇的尾音惊讶地高扬,“可是大家都说那间老宅子十几年没人住过了!”

  “你信我还是信他们?”张珂皮笑肉不笑地看了过去。

  “信你,信你。”裴宇讪笑着说。

  琴酒没理会这两人的拌嘴,他想起了苏九先生说自己有一位叫庄无梅的男性情人,而他与现任妻子结婚的时间,正好就在五年前。

  两个庄无梅,两个五年前,三段甚至可能更多的与旁人认知不符的经历。

  这案子太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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