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兴许_羡阳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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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兴许

  回长安的一路上,容莺都不敢去看闻人湙。

  就在她睡着的时候,闻人湙在马车外杀了许多人。

  她知道闻人湙病弱,常年喝药且时而就会旧疾发作,可她不知道原来闻人湙也是会拿剑的。之前他即便欺负她控制她,也从未像昨夜一般让她如此害怕过。

  闻人湙为了不惊动那些紧盯着长安的人,昨夜出来捉容莺并未有太大的动作,料定了她的行踪方向后,半刻都不曾停息,就在他们歇息后不久便追上。得知容莺在马车中睡觉,便将人拉到远处去杀了,以免喊叫声将她吵醒。

  起初闻人湙是不愿让她看见这些画面的,但还是有几个人不大老实,他才收了剑,就被容莺撞见。看见了也好,兴许能长长记性,下次便不会再生出逃跑的念头了。

  他许久不曾亲自动手,从前拿剑是为了自保,如今却因为容莺真切地动怒了一回。

  容莺一夜未睡,坐在闻人湙身边心惊胆战的,那股子血腥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怎么都挥散不去。一直到天微亮,她才撑不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京城,她正躺在闻人湙怀里,那件沾满血的外衣已经被脱去丢在马车的角落,他身上已经换了件新的深衣,应当是在她睡着的时候让手下送来的。

  昨夜还怕得要死,醒来却枕着他的腿。容莺微恼,立刻撑起身,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正在看信的闻人湙扭过头看了她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

  这架马车显然是闻人湙常用,虽然外表低调,内部却宽敞细致。除了坐榻以外还有桌案,底下分了好几层,放置着茶水和一些药。

  容莺现在怕他怕得紧,没敢伸手去倒水,便忍着嗓子的干涩安静坐着。

  好一会儿了,他神色有几分不耐,将手上的信丢下,伸手去拿东西。

  容莺下意识往后躲避,闻人湙见她如此,动作忽地一僵。

  似乎是无奈,又似乎是有些隐怒不发的意味,停顿了片刻,他才倒了杯茶水,将杯盏递给她。

  闻人湙的脸色本是带着不悦的,但容莺也好不到哪去,连伸手去接的时候目光都有几分瑟缩,似乎是真的被他吓得不轻。

  他垂了眸子,缓下语气说道:“很快就回宫了。”

  “那你要对我三……对容恪怎么样?”她接过水没有喝,眼神中带了乞求的意味。

  闻人湙没有立刻回答,侧身去从小格子中抽出了一碟蜜饯果子递给她。“那就要看你了。”

  容莺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会杀了容恪,让她去讨好闻人湙又如何,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你也怕苦吗?”她咬了一口甜津津的蜜饯,看向那剩余的小碟子,竟然还不止一种。想不到闻人湙表面看着像个煞神,背地里也会在喝药的时候怕苦。

  她正思索着,抬起头就发现闻人湙正目光幽深地盯着她。

  他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抿了抿唇,不再看她。

  莫名其妙,容莺在心里偷偷腹诽。

  回宫路上,马车稍稍停了片刻,闻人湙对人吩咐了什么,她没有仔细听,很快就有人朝马车里递了什么东西进来。

  容莺这才发现是用油纸包着的糕点,显然和昨晚闻人湙吃的是同一家。

  然而一想到昨夜,闻人湙掏出来那包浸了血渍的糕点,再当着她的面气定神闲吃进去,她就觉得胃里翻涌得厉害,看着那糕点更是觉得有几分毛骨悚然,半点胃口也没有。

  闻人湙并不管她,只将糕点放在桌案上。

  她折腾了一夜,发髻早就凌乱得不成样子,在马车上将就着睡着,醒来衣服也压了许多褶痕。眼看着到了就要到宫门了,她不想衣冠不整的出现,只好自己胡乱地解开发髻,想重新挽一个,结果因为手笨,反而让流苏和头发缠到了一起,扯动的时候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闻人湙像是终于看不下去了,将她的手拨开,再取出流苏上缠着的发丝,过程中竟没有扯疼她。而后他又从暗格中取出象牙梳,缓慢而细致地为她梳发。

  容莺感受着他的耐心和温和,此刻的他和昨夜的恶鬼判若两人,然而越是这种几近反差的温柔,反而更使她萌生出恐惧来。

  闻人湙替她挽了一个轻巧的发髻,而后才将绢花和小钗簪上去,做完这些,他默默地看着她,似乎在端详。然而容莺和他对视一眼,才发现这个眼神与其说是端详,不如说是在等待,等待她的评价,还必须要是褒扬的评价。

  “闻人湙……”趁他心情不错,她低下头,几乎是恳求地说道:“你让我见一眼容恪,我就看他一眼,好不好?我想知道他怎么样了。这次都是我的错,只要你不要伤害他,我怎么样都可以。”

  容莺做出一副低微顺从的姿态,她以为闻人湙会稍满意些,兴许一心软就同意了。然而听到这番话,本来显得有几分漠然的闻人湙,突然脸色就沉下去,没好气说了她一句。“你最好闭嘴。”

  容莺被他这么一凶,委屈地垂着头不说话了。一直到回了宫,她下马车回到紫宸殿,也没有再搭理闻人湙。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不等她回到寝殿,就看到赵勉一早在殿前等着了,见到她之后眼神几乎在冒火。萧成器也站在他身边,见她平安回来眼神一喜,正要迎上来,就被闻人湙的眼神给逼退了。

  “容莺!你干的好事!”赵勉瞪着她,咬牙切齿地冒出一句话。瞥见闻人湙唇角的疤痕,他的脸色简直黑如锅底。

  容莺好不容易逃出去,以为从此获得自由,却这么快就被破灭了希望,连着容恪也落到了闻人湙手中。此刻她心中不说有多烦躁郁闷了,甚至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谁知一回来还要被赵勉指责。她瞪了回去,想要回呛两句什么,然而心里实在委屈的厉害,不等她开口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闻人湙见她憋红了脸,本以为她要壮起胆子骂回去了,便在旁静静看着,谁知她竟先抽泣了起来。方才还冷硬的心肠,此刻便不由他了,温声说:“先回去歇息,这些你不用管。”

  容莺泪眼朦胧地瞪着赵勉,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赵勉无话可说,分明是姐妹,容曦倒是死也不肯流泪服软,容莺倒好,他才说了一句话!

  闻人湙将她挡在身后,问赵勉:“凶她做什么?”

  赵勉听到这话,青筋都在突突地跳,连带着对闻人湙都没个好脸色。

  “我说容曦怎么突然换了性子,花朝还要出去玩乐,果然没安好心。我一转身人就跑了,偷了我的腰牌出城,现在还没追回来!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被捉了还好,容曦她邑四百户,又是皇后所生,荣国公的掌上明珠,她若落到叛军流匪的手上便后患无穷!你跑就跑了,还非要带着她折腾,我看你……”

  “够了。”赵勉还想再说,闻人湙打断他。

  容莺受到这样的指责,擦着眼泪回道:“三姐姐她根本不愿留在你身边!若不是被你囚禁,她这样尊贵的公主,何苦要以这种方式离开。且不说她未必会落到恶人之手,便说如今落到你手上,你以为她过得好吗?便是三姐姐有百般对不住你,你也利用欺骗了她。即便不是我,她也会自己找办法离开你!”

  “你懂什么,还真以为容恪让你回去做公主不成?”赵勉阴寒着一张脸,萧成器连忙拉住他安抚,怕他一会儿被闻人湙命人丢出去。

  “什么公主你喜欢就你来当!我不过是倒霉才遇到你们这群疯子!”容莺骂完就往寝殿跑,闻人湙在她身后慢悠悠地跟着,一点也不在乎赵勉的话。

  赵勉见他这反应,气愤道:“闻人湙,你简直色令智昏!当日我就该杀了她。”

  闻人湙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看过去,萧成器立刻拍了赵勉一把。“别乱说话!”

  “再说一次,我就让人去杀了容曦。”

  赵勉惊愕地瞪大眼,发现闻人湙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满腹的郁闷,只能愤愤地留下一句:“你可真是个疯子!”

  如今闻人湙对李皎阳奉阴违,他出于在某些地方和李皎不和,便决定追随闻人湙,哪知道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简直是上了贼船!

  闻人湙不理会他,很快就走了。

  留下萧成器还有一堆事,如今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了,只好安慰赵勉:“没事,你看帝师都将人追回来了,你也能行。”

  赵勉冷笑。“他如今被无数人盯着,听闻容莺跑了却只身出城,若不是他两个手下机灵,今日如何能安稳回来。传到明公那处,容莺这根肉中钉,即便我不下手,明公也不会允许她活着。”

  萧成器撇了撇嘴,说道:“容莺是闻人湙自己追回来的,你追不回容曦就别找人撒气了,她一个小姑娘又不明白这些,整日里待闻人湙身边换谁不得跑啊,猫见了他都想避着走。”

  赵勉难得地沉默了。

  回到寝殿洗漱过后,容莺一声不吭上床睡觉。

  闻人湙看完文书,俯身掀开被褥看她,发现她面颊上的泪痕,猜想是躲在被窝里偷偷哭过了。趁她睡着,拿了药膏想替她上药,然而手腕抖得厉害,他又只好作罢了。

  好几年前他还在燕王手底下办事,连活下去都十分艰难,往日里留下的旧疾终究是难以治愈,如今再提剑,不过厮杀小半个时辰,就手抖到拿不稳东西了。

  容莺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亦或者是不大在意。换做从前,就连他微皱下眉,容莺都要缠着问出个缘由来。

  他现在仍固执地想,兴许只是因为她忘记了,等她全部想起来,兴许就不会再这么怕他。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出了点事,抱歉更新迟了很久。开始日更,没有特殊原因不会再拖,谢谢大家的宽容和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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