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儆猴（中）
陆烟仿佛也被这忽然就群情激愤起来的下人们吓到了，她往乐妈妈身后缩了缩，小声地叫道：“妈妈。”看向乐妈妈的眼中全然是一片信赖。
乐妈妈见状，心下稍定。
不枉她这么多年刻意的“教导”出了陆烟这么一个全心全意信赖自己的傀儡，只要把陆烟捏在手里，陆府这群下人就翻不了天。
——乐妈妈没有注意到，此刻她的想法，已经变得和堂下这群丫鬟仆妇、和赵嫂子燕儿之流没什么两样，都把取得陆烟的信任看重当成了第一要紧的事。
而陆烟自己，却已经从棋盘上悄然抽身，重新成了坐山观虎斗的执棋人。
棋子可以打赢另一颗棋子，却永远赢不了棋手。
乐妈妈作势将陆烟护在身后，重新拿起当家大总管的气势来，板起脸训斥那群作反的下人：“当着大郎君的灵位这么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来人啊，给我把这群刁奴拿下！”
一行膀大腰圆的婆子从门前涌进来，把以那媳妇子为首的下人们团团围住，眼看就要把人拖走，正在这时，门口处传来一声惊呼：“烟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陆烟抬眼，就见一行贵妇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她上一世的婆婆，如今正孀居的博陆侯太夫人李周氏，太夫人身后，还有工部尚书夫人上官氏和汝南王妃等陆家交好的女眷。
陆烟对上博陆侯太夫人那隐隐带着不喜的眼神，心里一哂。
太夫人一向自视甚高，觉得幼子有天纵之才，又嫌弃她是无母长女，克亲命硬，所以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她。
陆烟以主人的姿态给女眷们见礼，姿势标准得像是尺子量出来得一样，却又不显得刻板，倒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好风仪似的，跟在博陆侯太夫人身后的几位夫人都在心里点了点头，暗自赞许。
这陆家大小姐平素是个养在深闺不见人的，只听说是丧母长女，无人教养，父亲又极溺爱，陆家没个正经女眷，她们就算好奇也不好往来交际，本还担心看到个粗野不堪的女孩子，却不想今日一见，不仅礼仪挑不出错，更难得的是风采气质都出众，如今是年纪小外出交际的机会不多，等到这三年孝期一过，只怕是要在京城闺秀里一枝独秀了。
这样想着，看博陆侯太夫人的眼神便不免有些艳羡，博陆侯太夫人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博陆候如今定亲京里最出挑的贵女，礼部尚书严府的三小姐严敏，次子从小定亲的这位陆大小姐如今看着也是不俗的，怎么好像京城最出众的女孩子全定到她李家去了似的？
“太夫人好，给太夫人请安，”不待陆烟开口，乐妈妈就端着一脸谄媚的笑容凑了上前，“不过是家里下人不懂事，竟在这里吵嚷起来，让太夫人看笑话了，老奴这就让人把她们撵出去。”
工部尚书夫人上官氏闻言不由皱眉，宅门里头家丑不可外扬，这老奴说话怎么连个遮拦也没有？亏得在场都是相熟的人家，若是有外人，这不是存心暗示陆大小姐管不了家？还是当着陆大小姐未来的婆婆面前。
她性子直，就想要开口呵斥，就被通行的汝南王妃拉住了袖子，正不解，就听见博陆侯太夫人开口呵斥陆烟：“烟儿你怎么能犯这样的错误？乐妈妈是你的奶娘，宅子里头的事，你还是要多听她的。”
上官氏愕然。
——这博陆侯太夫人居然连问都不问陆大小姐一句，顺着个奶娘的话就把这“无能”的名声给陆大小姐接下了？
汝南王妃冲上官氏挤挤眼睛，瞧见没，亲婆婆都不出头，你凑什么热闹？
再看陆烟听了这话也不争辩，只低着头，嘴角轻抿，因这是婆母训话，脸上还得做出恭顺的样子来。
上官氏心里划过一丝不忍，觉得这样的陆大小姐实在可怜。
陆烟低着头，将上官氏和汝南王妃的反应尽收眼底。
堂下，那与乐妈妈呛声的媳妇子终于意识到不会有人来救自己，心中绝望，反倒生出一股心气来，她本已经被拖到了门口，却趁着那押着她的婆子避让女眷们带来的丫鬟时忽然挣脱开钳制，拼命跑向灵堂里，一边号叫着：“大小姐！大小姐你不能听信这老虔婆的！她昨天才害了你的贴身丫鬟绿枝，就当着府里下人的面拖出去卖了的，我们都看到了！大小姐！”
此话一出，乐妈妈和方才才赞了乐妈妈的博陆侯太夫人都是脸色煞白。
“不可能！”出人意料地，陆烟却抢在她们俩之前开口，她挥手让那要进来拖走那媳妇子的婆子退下，皱眉道，“乐妈妈是阿娘的陪嫁，又是我的奶娘，她有什么理由要害我的贴身丫鬟？你不要在这里胡乱攀扯！”
那媳妇子知道自己说了这样的秘辛就是个死，她本就抱着破釜沉舟的心，见陆烟不信，越发绝望，什么都顾不得了，哭道：“是真的！绿枝向来只对大小姐忠心耿耿，府里上下皆知。自从大小姐病了，绿枝就一直守着大小姐的院子不让人进，拦了乐妈妈许多回，我虽不知道乐妈妈要进大小姐的院子做什么，却知道乐妈妈因此恨毒了绿枝，因此昨日听乐妈妈说绿枝摔坏了腿，就留了个心眼，偷偷跟过去看。”
她打了个哆嗦，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那惨绝人寰的一幕，“就，看到，乐妈妈生生让后巷东边住着的童大夫按断了绿枝的腿，叫牙婆来把人卖了！”
此话一出，汝南王妃和上官氏看向博陆侯太夫人和乐妈妈的眼神就微妙起来，上官氏更是直接问那媳妇子：“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有证据？”
“奴婢有证据！”那媳妇子仿佛终于抓着了根救命绳似的，急忙道，“绿枝是府中家生子，平日除了府中和后巷兄嫂家中哪都不去，可是绿枝此时，此时，必然已经不在府中了！”
她几乎是在哭喊了，“夫人让人去后巷看一看就知道了，绿枝已经被这狠心的老货卖了！”
伴随着这句话，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乐妈妈身上。
－－－－－－题外话－－－－－－
陆烟用来离间乐妈妈和府里其他人的办法就是转换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
转换前，乐妈妈的主要矛盾就是她自己和陆烟之间的矛盾，转换之后，就变成了和府里其他下人的矛盾。
所以辩证法真的很有用。（又疯了一个，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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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妈妈见状，心下稍定。
不枉她这么多年刻意的“教导”出了陆烟这么一个全心全意信赖自己的傀儡，只要把陆烟捏在手里，陆府这群下人就翻不了天。
——乐妈妈没有注意到，此刻她的想法，已经变得和堂下这群丫鬟仆妇、和赵嫂子燕儿之流没什么两样，都把取得陆烟的信任看重当成了第一要紧的事。
而陆烟自己，却已经从棋盘上悄然抽身，重新成了坐山观虎斗的执棋人。
棋子可以打赢另一颗棋子，却永远赢不了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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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膀大腰圆的婆子从门前涌进来，把以那媳妇子为首的下人们团团围住，眼看就要把人拖走，正在这时，门口处传来一声惊呼：“烟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陆烟抬眼，就见一行贵妇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她上一世的婆婆，如今正孀居的博陆侯太夫人李周氏，太夫人身后，还有工部尚书夫人上官氏和汝南王妃等陆家交好的女眷。
陆烟对上博陆侯太夫人那隐隐带着不喜的眼神，心里一哂。
太夫人一向自视甚高，觉得幼子有天纵之才，又嫌弃她是无母长女，克亲命硬，所以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她。
陆烟以主人的姿态给女眷们见礼，姿势标准得像是尺子量出来得一样，却又不显得刻板，倒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好风仪似的，跟在博陆侯太夫人身后的几位夫人都在心里点了点头，暗自赞许。
这陆家大小姐平素是个养在深闺不见人的，只听说是丧母长女，无人教养，父亲又极溺爱，陆家没个正经女眷，她们就算好奇也不好往来交际，本还担心看到个粗野不堪的女孩子，却不想今日一见，不仅礼仪挑不出错，更难得的是风采气质都出众，如今是年纪小外出交际的机会不多，等到这三年孝期一过，只怕是要在京城闺秀里一枝独秀了。
这样想着，看博陆侯太夫人的眼神便不免有些艳羡，博陆侯太夫人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博陆候如今定亲京里最出挑的贵女，礼部尚书严府的三小姐严敏，次子从小定亲的这位陆大小姐如今看着也是不俗的，怎么好像京城最出众的女孩子全定到她李家去了似的？
“太夫人好，给太夫人请安，”不待陆烟开口，乐妈妈就端着一脸谄媚的笑容凑了上前，“不过是家里下人不懂事，竟在这里吵嚷起来，让太夫人看笑话了，老奴这就让人把她们撵出去。”
工部尚书夫人上官氏闻言不由皱眉，宅门里头家丑不可外扬，这老奴说话怎么连个遮拦也没有？亏得在场都是相熟的人家，若是有外人，这不是存心暗示陆大小姐管不了家？还是当着陆大小姐未来的婆婆面前。
她性子直，就想要开口呵斥，就被通行的汝南王妃拉住了袖子，正不解，就听见博陆侯太夫人开口呵斥陆烟：“烟儿你怎么能犯这样的错误？乐妈妈是你的奶娘，宅子里头的事，你还是要多听她的。”
上官氏愕然。
——这博陆侯太夫人居然连问都不问陆大小姐一句，顺着个奶娘的话就把这“无能”的名声给陆大小姐接下了？
汝南王妃冲上官氏挤挤眼睛，瞧见没，亲婆婆都不出头，你凑什么热闹？
再看陆烟听了这话也不争辩，只低着头，嘴角轻抿，因这是婆母训话，脸上还得做出恭顺的样子来。
上官氏心里划过一丝不忍，觉得这样的陆大小姐实在可怜。
陆烟低着头，将上官氏和汝南王妃的反应尽收眼底。
堂下，那与乐妈妈呛声的媳妇子终于意识到不会有人来救自己，心中绝望，反倒生出一股心气来，她本已经被拖到了门口，却趁着那押着她的婆子避让女眷们带来的丫鬟时忽然挣脱开钳制，拼命跑向灵堂里，一边号叫着：“大小姐！大小姐你不能听信这老虔婆的！她昨天才害了你的贴身丫鬟绿枝，就当着府里下人的面拖出去卖了的，我们都看到了！大小姐！”
此话一出，乐妈妈和方才才赞了乐妈妈的博陆侯太夫人都是脸色煞白。
“不可能！”出人意料地，陆烟却抢在她们俩之前开口，她挥手让那要进来拖走那媳妇子的婆子退下，皱眉道，“乐妈妈是阿娘的陪嫁，又是我的奶娘，她有什么理由要害我的贴身丫鬟？你不要在这里胡乱攀扯！”
那媳妇子知道自己说了这样的秘辛就是个死，她本就抱着破釜沉舟的心，见陆烟不信，越发绝望，什么都顾不得了，哭道：“是真的！绿枝向来只对大小姐忠心耿耿，府里上下皆知。自从大小姐病了，绿枝就一直守着大小姐的院子不让人进，拦了乐妈妈许多回，我虽不知道乐妈妈要进大小姐的院子做什么，却知道乐妈妈因此恨毒了绿枝，因此昨日听乐妈妈说绿枝摔坏了腿，就留了个心眼，偷偷跟过去看。”
她打了个哆嗦，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那惨绝人寰的一幕，“就，看到，乐妈妈生生让后巷东边住着的童大夫按断了绿枝的腿，叫牙婆来把人卖了！”
此话一出，汝南王妃和上官氏看向博陆侯太夫人和乐妈妈的眼神就微妙起来，上官氏更是直接问那媳妇子：“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有证据？”
“奴婢有证据！”那媳妇子仿佛终于抓着了根救命绳似的，急忙道，“绿枝是府中家生子，平日除了府中和后巷兄嫂家中哪都不去，可是绿枝此时，此时，必然已经不在府中了！”
她几乎是在哭喊了，“夫人让人去后巷看一看就知道了，绿枝已经被这狠心的老货卖了！”
伴随着这句话，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乐妈妈身上。
－－－－－－题外话－－－－－－
陆烟用来离间乐妈妈和府里其他人的办法就是转换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
转换前，乐妈妈的主要矛盾就是她自己和陆烟之间的矛盾，转换之后，就变成了和府里其他下人的矛盾。
所以辩证法真的很有用。（又疯了一个，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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