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_姑娘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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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章

  一日的喧嚣结束,曹坊主在乐坊关门之际,就朗许白天砸坏石栏一事对闻芊叨叨叨说个没完,强烈谴责了她擅作主张的行为,并对此自列了一番详细的安顿计划。打算把棠婆的旧小院收拾出来,顶多自掏腰包花钱将大门修高一点,毕竟这么个大家伙成日里在乐楼中游荡有损听雨楼的形象,若是吓到客人便大大的不好了。

  在他正滔滔不绝的安排美好未来的时候,闻芊只笑盈盈的听着,最后冷不丁用一句话打断:“不必那么麻烦,我准备上京授艺,顺便带他一起走。”

  曹坊主的口若悬河真真就像是悬了条河在嘴里,半晌没合上。

  “怎……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走?咱们此前不是讲好的么……”

  闻芊抬手让他打住:“诶——我只说考虑考虑,可不是和你‘讲好’的。”她笑得一脸蔫坏,“那不是正好么,横竖你不待见小朗,我带他走不是随了你的意?”

  “不、不是这么个意思。”曹坊主那五官中的悔之晚矣简直快溢了出来,“我懂,我懂了。还让他住厢房,总行了吧?”

  闻芊停下脚,手指轻描淡写地搭在他肩上,笑道:“曹老板误会了,我不是要拿此事威胁你,我是的的确确准备上京。”

  她虽然一肚子坏水,但在紧要关头是个很能靠得住的人,大事上从不乱开玩笑,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绝对不是拿他消遣。

  经过许久的挣扎之后,曹坊主才从震惊里回神,不得不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现实。

  “您也别太担心,我还回来呢。宫里乐师那么多,人家不见得非得留我,哪怕是做宫女的也没有要逼着不放的道理,对吧?”

  尽管听她如是说,曹坊主仍然觉得此行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连连摇头后,方才有气无力道:“隔壁的凤仙乐楼可是一直虎视眈眈着,你走了,咱们这儿只怕要等着关门了。”

  闻芊笑着让他宽心,“这样吧,告诉你件高兴的事儿。

  “前段时间城里来了个戏班子,人数呢不多不少,水平也不高不低,刚盘了对街的茶楼准备改成乐坊。”

  曹老板抬眸瞅她,大概是认为这丫头仗着自己要走开始落井下石了,“这事儿叫高兴?”

  闻芊孺子不可教地斜了他一眼,“曹老板就没听过‘同仇敌忾’这个词么?敌人的敌人,自然是朋友。”

  在她别有深意的媚眼中,他似乎恍然明白了什么,先是一挑眉,随后缓缓点头。

  “要把新来的这家斗走估计得花上几个月,到那会儿我兴许已经回来了,这段时间乐坊可就由你撑着。”闻芊拍拍他肩膀,“到底自己的店,总得费点心思不是?”

  曹坊主叫她说得有些心虚,老脸一红,只好讪讪地笑了笑。

  闻芊是个下决定很快,实行起来更快的人。

  她几乎就用了一个晚上的功夫便把要准备的物件,要带走的东西,要带上的人一并拾掇妥当。

  进京之行不是一人独去,打算让几个年轻的女孩子长长见识,增加点阅历,闻芊把常跟着她的游月和菱歌点走了,除此之外是一个打杂的小厮,这队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朗许一向听她的话,要走便走,要留便留,从无异议,而其他乐坊的弟子却是被闻芊这疾风骤雨似的举动惊了个一脸懵,直到她踩上车辕,众人都还未完完全全的回过神。

  她走得实在是太急了,前一天还在台子上唱歌,第二日一早便大包小包的要动身北上。仿佛像场梦一样不真实。

  终于有个师弟率先反应过来,扑到她跟前急声问:“师姐你还回来吗!”

  闻芊脚下一顿,而那一瞬,像是积满水的河床上骤然决堤,背后熟悉的声音一个接一个此起彼伏。

  “师姐,你会回来的吧!”

  “师姐,你不会丢下我们的对不对?”

  “师姐,你多久能回来啊?”

  ……

  她回过头时,看到眼前那些或高或矮,年龄参差不齐的师弟妹们,好似光阴乍然流转,回到了五年前的某一天某一刻。

  那时,她所站的正是她们现在的位置,可能也和她们一般高,拉着白三娘的衣袖,目光既渴望又期盼,不住地问。

  “师父,你会回来的吧?”

  这样的眼神,她太熟悉了。

  闻芊在心头暗自深吸了口气,随后将眉目压出一个柔和的弧度,说出了她师父临走前的那句话:“会的。”

  清晨是空气最好的时候,但离了城镇,官道上难免有股缺少人烟的冷清,比起初来时的料峭金秋,冬日的寒风更将马上的人吹得精神抖擞。

  杨晋一行天不亮便上路了,他身边跟着施百川和赵青留给他的两个锦衣卫,几人轻车简从,一路疾驰。

  杨晋依然是在前带头的,施百川在他身后随行,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一夜之间从拖泥带水变成了斩钉切铁,走得毫无留恋,那份归心似箭像是过了头。

  可直到走出数百里后,他又忽的放慢了速度,像是宿醉一宿突然清醒,举止中多了些不可察觉的犹豫,显得有点心事重重。

  施百川虽不明就里,然而也不好多问,他和杨晋尽管是拜把子兄弟,可极少在私下说过什么“心里话”,男人间的情谊和女人家不同,只需要在关老爷面前敬一杯浊酒,便能从此两肋插刀,士为知己者死,若时常交流点家长里短的私情对他而言好像不那么爷们儿了。

  临近正午,马匹在道旁的小酒家前刹住脚,赶了一上午的路,总算寻到个地方歇口气。

  施百川让伙计牵马去喂草料,将腰间的佩刀往桌上一扣,“上酒,上菜,别磨蹭。”

  杨晋撩袍坐下,一行人刚刚安顿好,还没等喝口茶,远处滚滚的车轱辘声便悠悠地驶来。

  饶是隔了数里,施百川竟也一眼看出了那车中所坐的是何人——倒也并非他目力好,主要是赶车的朗许实在太过扎眼。

  他在震惊中手忙脚乱地放下茶杯,不自觉地朝杨晋瞥去——他果然也望着马车的方向,一双星眸瞧不出情绪,可施百川依稀看到他执杯的手顿在原处,甚至意外的洒了些许水珠。

  马车好巧不巧的在酒家前停住,好巧不巧的也要打尖,而车内,也好巧不巧地钻出一个熟悉的人,她长发在脑后挽成髻,垂了一缕辫子在胸前,不似平日里的盛装打扮,鹅黄的衣衫简洁利落,妩媚中添了些许英气,那双桃花眼仍旧若有若无地带着笑。

  “杨大人,这么巧啊?”

  她差不多快把刻意两个字贴在脑门儿上了,连胡诌也是底气十足的。

  “正好我们也要上京,不如一起呀?”

  杨晋抬眸看了看她,背后是已上中天的太阳,日光正灿烂得刺眼,他不做声地垂头饮了口茶,对此并没表态。

  闻芊倒不介怀,干脆就拉凳子挨着他坐下了,回头招呼众人落座用饭,顺便还很是好心地问:“付钱了吗?我请客吧。”

  施百川被这理直气壮的强买强卖给呛住,好悬没噎死,他咽下嘴里的茶水,看看闻芊,又看看杨晋,后者一言不发,不知是默许还是不愿搭理。

  一顿各怀心事的饭吃完,两队人同时牵马启程,锦衣卫赶路一向行色匆匆,但乐坊的马车居然也能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施百川悄悄瞅了好几回,有些拿不定主意,夹紧马肚子与杨晋并驾齐驱,“哥。”

  他往后递眼色,“这唱的是哪出啊?你同她说好的?”

  杨晋摇摇头,“没有。”

  “那咱们,要不要甩开?”

  他思忖片刻,“先别管,她此时跟来必有所图,且静观其变吧。”

  闻芊这个人,从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她上次对他说的那番身世来历,显然有所保留,甚至不知道里面有多少是瞎编乱造来唬他的。

  因此,她现在突然改变主意要上京……他也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是为了什么别的理由。

  往北走了两三日,道上的风越吹越凛冽,沿途的草木也逐渐苍凉,好在天气晴朗,老天很给面子的没下雨。

  游月和菱歌两个小姑娘生在广陵,从未出过远门,起初离家还有些不舍,但很快就被新奇的大千世界所吸引,只恨不能仗剑天涯,四方游历。

  她俩自打出了乐坊,就像脱了缰的野驴,马车一停下歇脚便要结伴在四处溜达,朗许本着护卫的原则,留神在旁看顾。

  大概是被她二人的欢乐情绪所感染,闻芊也不自觉轻松起来。

  锦衣卫一行的马匹拴在一边吃草,见杨晋正在和施百川等人商议接下来的行程,她左右无事,走过去瞧热闹。

  “已经立冬了,再过几日就是小雪,现在走水路怕多有不便,还是按原路返回。”

  杨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轻划,“咱们先在徐州落脚,绕过蒙山往济南,再到北京。我可能会在济南多留两天。”

  听到济南二字,施百川耳朵当即一立:“是因为杨老太师?莫非凝姑娘也在?”

  “我临行时寄了书信,眼下还没回信,大概要到了徐州才有消息。”

  有人问:“唐石的卷宗可要和徐州的锦衣卫对接一下?”

  说话间,闻芊来了。

  因为知晓他两人平时走得近,其他锦衣卫倒也没避着她,不承想,杨晋却突然缄默下来,半晌不作回答。

  开口问这句话的小旗尴尬极了,闹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只好拿眼神朝同行们求助。

  “你们在忙啊?”闻芊笑盈盈道。

  见状,一干锦衣卫自是客客气气地应声,“不是什么大事……正说到行程。”

  话音刚落,杨晋便退了一步,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离开。

  闻芊略有些狐疑地盯着他的背影,嘴上漫不经心地哦了声,“那我们下一处去什么地方?”

  另有人接话:“离这儿不远有个盘溪镇,过了就是徐州。”

  “越往北走越冷,闻姑娘可要记得置办厚衣裳。”

  “好啊,多谢。”

  这段匪夷所思的小插曲她并未太在意,又因为冗长的舟车劳顿,很快就被抛在脑后。

  傍晚,众人在水马驿中住店。

  用过晚饭,月色正好,朗许搬了两张长桌在院中画画,游月歪头兴致勃勃地瞧。

  闻芊把放温的药给他端去,再回后院时,正看到杨晋和菱歌蹲在一簇草木前交谈。

  地上长着堆张牙舞爪的草,外形上平平无奇,像是寻常野蒿的模样。

  菱歌年纪不大,本就是乖巧的性子,托着腮细声细气地问道:“杨大人,你适才说这小树会流血,是真的吗?”

  那边听他平和地嗯了一声,“此树名为龙血树,相传在上古时期,应龙与巨象交战,龙血洒在土中,遇水而生,长成参天大树,便叫做龙血树。”

  闻芊觉得有意思,也凑到他背后弯腰细看。

  “没什么特别的嘛……”

  菱歌扭头朝她打招呼:“师姐。”

  她伸手摸她的脑袋。

  “师姐,杨大人说这树受了伤便会同人一样流出血来。”小姑娘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她。

  “咦,那我试一下。”

  闻芊掐了一节树叶,预料中鲜血四溅的画面并没出现,她捏着惨遭毒手的叶片在指间打转,本想开口调侃几句,然而杨晋整个人便如白天那会儿一般,骤然闭了嘴,仿佛没瞧见她似的,一声不吭地宛如哑巴。

  四下里的气氛僵成了一块冰,风再大点估计就能裂出缝来。

  她努努嘴把叶子丢了,掩饰性的清了清嗓子,理好衣裙找了个由头走开。

  就在闻芊行出十步后,杨晋不疾不徐的接着道:

  “这种树血液在枝干上,你掀一块树皮便知道了,来试试看。”

  “哇,真的诶!”

  她扭头朝那边的人龇牙。

  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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