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_姑娘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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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四面是壁的牢里难分白昼,也不知这会儿到底是黄昏还是傍晚了。

  杨晋忙着找出路,差不多把周围长得像机关的东西都摸了个遍,仍旧毫无线索。

  反正有人干活儿,闻芊在旁乐得清闲。

  适才被他用水泼了脸,这会儿妆已经花了,适应了黑暗后,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铜镜照了一阵,继而将怀里的小盒胭脂并青黛取出,慢条斯理的描眉。

  杨晋余光不经意瞥到,忍不住回过头来,“都甚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画?”

  “为甚么不能有?”闻芊将镜子拿近拿远的左右细瞧。

  杨晋皱起眉,“在这种地方,黑灯瞎火的,画来给谁看?”

  她理所当然的接话:“你啊。”

  杨晋:“……”

  她好像一向如此,似乎天大的事也没放在心上,哪怕一刀子下去也不过是个碗口大的疤,真不晓得是心太大,还是缺个眼。

  不知为何,见闻芊画得认真,杨晋忽然也没了脾气。

  “你不怕一直困在这儿?”

  闻芊不以为意地点上口脂:“那不是还有你么。”

  他难得被她说得一怔,最后倒有几分无奈地摇头轻叹,“随你。”

  小指蘸了水把胭脂化开,往眼角处稍作晕染,完美的收了个尾,闻芊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在收起铜镜的同时,她忽似想起甚么,问道:“那个刘文远,你找到了吗?”

  杨晋尚在叩响坚硬的石壁,闻言手指顿了顿,随后又继续敲。

  “找到了啊。”

  唐府之内,暮色已四合,夕阳西沉,窗外的天幕是深蓝色的一大片,树影黝黑而朦胧。

  施百川握着酒杯,坐立不安地往门口望了好几回。

  寿宴开席许久,厅里觥筹交错,众人都喝得很高,放眼一看整整齐齐的几十张脸全是红色,十分喜庆。

  然而,这其中没有杨晋,不仅如此,连闻芊也不见了。

  原本按照计划,如果人在唐府,那么晚膳之前他们就会接到信号,奔过去捉贼拿赃,如果此行毫无收获,杨晋怎么也该出现在这场酒宴上,表达一下自己的失望,或是暗示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可如今事情居然出现了第三种走向——唱大戏的主角竟双双失踪,连个口信也没有,这是私奔去了吗?

  在施百川的潜意识里,他压根就没考虑过杨晋会被人抓走的情况,纵然有,也必定是诱敌深入的苦肉计。

  因此整个寿宴上,锦衣卫众人都在厅里原地待命,和施百川一样,端着酒杯心不在焉,时刻警惕着院外的动静。

  但直至散席送客,一切也还是风平浪静。

  这会儿,施百川的纨绔子弟也装不下去了,满脸的焦头烂额。

  唐府不是青楼酒馆,喝醉了还能撒撒泼睡一晚,眼见来客相继告辞,唐石又一副和善的笑容委婉的表示天色已黑,他只能慢条斯理地起身,心里却已急得火急火燎,双眼定定地扫过对面来来往往的身影——小厮、侍女、家丁、酒客,看谁谁像刘文远。

  险些没一时冲动把唐石拽过来大刑伺候。

  可杨晋不在,他又不敢擅作主张。

  一步三回头地行至大门口,转目时灯火阑珊,唐石颔首朝这位“杨二公子”笑道:“杨公子今日赏脸,等往后回了京城,得空唐某定会登门拜访。”

  施百川勉强应付着客气了一阵,方带着自己那帮人离开。

  笙歌鼎沸,乐鼓喧天的唐府再度归于宁静。

  前厅只剩几个忙碌的下人在收拾残局。

  石室里,杨晋撩袍挨在闻芊旁边蹲下,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两个圈。

  “一直以来,我们都认为刘文远到广陵是来投奔唐石的,因为他们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这个不假,但还忽略了一点。”

  他顿了顿。

  “那就是,唐石肯不肯收留刘文远。”

  闻芊皱眉歪了一下头:“你是说,他不在唐府?”

  “他在。”杨晋看着她,“他若不在唐府,唐石不会如此防着我们。所以人必然被藏了在甚么地方,这是其一,但除此以外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什么?”

  他缓缓道:“刘文远已经死了。”

  闻芊听着眯起了眼。

  一个与谋反案有牵连的乱臣贼子,找谁投靠不好,为甚么偏偏选择了唐石?这位两省总督只怕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她思忖道:“是唐石杀的?”

  杨晋不置可否,“其实在来唐府前我就有这样的猜想,直到在唐家遇见那个病死的仆役。”

  他将之前在偏院里发生的事告诉了闻芊。

  当听到说唐石三更之际闭目夜游时,她结结实实打了个寒噤,想起平日里此人道貌岸然地来乐坊听曲儿,瞬间便全无好感,只觉恶寒,同时也道出心中疑惑:

  “他到底在作甚么?”

  杨晋回答:“闭目夜游,也称作‘离魂症’,所谓人在梦中,身不由己,所作所为全然不知。大凡人遭受过重创或是刺激,皆有可能会有此症状。我猜想唐石多半是失手杀了刘文远之后,才患上这个病的。”

  闻芊不解:“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不肯定,猜的,但也不是全没根据……你仔细想想。”他言语缓慢,似在引导她一般,“唐石那个动作,像是在干甚么?”

  ——弯下腰,手中仿佛握着某样东西,一前一后的晃动。

  在拉绳索?

  好像不大准确。

  他应该不是一前一后的晃动,而是,斜里下去,再抽回来,再斜里下去。

  闻芊仰头静静在脑海中勾勒出这幅画面,总觉得……

  他是在……掘甚么?

  闻芊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他在挖坟?!”

  随即眼前豁然开朗。

  唐石亲手把刘文远埋了,藏尸灭迹,他们自然无迹可寻。

  石室没甚么光,四面都封死的,唯有左侧立着一道铁门,门从外面上了锁,非绝世高手,神仙下凡者不可破开。

  在这般暗无天日的环境下待着,连平日里的一弹指时间也变得尤其漫长,眼看杨晋仍在石墙边打转,闻芊终于等得百无聊赖,撩了撩衣裙站起来。

  “你的那几个小跟班儿到底管用不管用啊?”她玩着胸前的青丝,闲闲道,“人都在这儿困了这么久了,也没见他们赶来救你呀。别不是害怕,偷偷跑了?”

  “百川做事一向有分寸。”杨晋抬手在石壁上轻抚,“他会来接应我们。”

  对他这迷一般的信心不敢苟同,闻芊刚要再说话,迎面不知飞来何物,黑漆漆的一抹,块头还不小,待看清轮廓时,她头皮一阵发麻,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脑门儿,当下不自觉叫出了声,忙一个箭步闪到了他背后。

  原以为是甚么暗器,杨晋本能反应出手截住,触感略硬,还有尖尖的倒刺。

  那物体张牙舞爪地在掌心挣扎,借着微光,发现不过是只甲虫,瞧着有几分像独角仙。

  “就这个?”他捏住虫微微侧头,眼见闻芊花容失色的模样,显然吓得不轻,唇边便含了丝哂笑,侧开了头不看她。

  将杨晋的表情尽收眼底,闻芊一边胆战心惊地往后退,一边没好气的反驳:“这个怎么了?我一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怕虫很稀奇吗?”

  她此生最避之不及之物一共有三,其中虫蚁多年以来排在首位,屹立不倒,余下两个皆随心情偶有变动。

  “那倒不是。”杨晋笑了笑,摇头,“只不过突然发现,你也有怕的东西,挺意外。”

  闻芊不悦地拿眼睇他:“有甚么好意外,难道你就没有害怕的?”

  他认真想了一会儿,发觉还真的有,不仅有,还不少。

  然而就在他思索的这片刻功夫,闻芊却隐约嗅到一股异样的味道。

  “你可有闻到甚么?”

  空气里辛辣的刺激渐渐弥漫开,杨晋警惕地环顾,很快便留意到那扇铁门缝隙中窜出的滚滚气流。

  “是烟!”

  “姓唐的在门外放火?!”这都甚么孙子脾气,人已困在屋内了,连现身也不敢,只配用这种下作手段。

  闻芊正要伸手去推,猛地被杨晋拽了回来。

  “不能碰,当心手!”

  铁门已经被烧得滚烫,发出滋滋滋的声响,好几只藏匿在室内的耗子贴门开溜时不慎蹭到,瞬间被烤得直冒白烟。

  闻芊回头问他:“他这是要作甚么?”

  他微沉下脸色:“还不明白么?唐石是想用烟将你我闷死。”

  她咬咬牙,奇道:“你不是说,他不想伤我性命吗?”

  杨晋先是点了一下头,“一开始是,但如果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大概会杀人灭口。”

  这一招算是将计就计,反正“杨二公子”已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席了唐家寿宴,哪怕自己真的死了,唐石也能顺理成章的推说不知情。

  “所以,我是来给你陪葬的?”

  “……可以这么讲。”

  话音正落,她便抬脚踹了过来,杨晋刚想躲,迟疑了一瞬,还是不动声色的挨了。

  今天这买卖可真是赔大了。

  赔了夫人又折兵。

  幸而门缝毕竟空隙有限,唐石又投鼠忌器不敢开门,要等浓烟填满尚有段时间,还不至于那么容易被他熏死。

  闻芊这想法才起,只见那门上忽的开了个小口,约摸两指宽,门外黑黝黝的一根不明之物挤了进来,在浓烟缭绕之中不甚清楚。

  就在此时,杨晋突然将她拉开。

  一道亮光闪过,石室中砰砰而响。

  火铳!

  早该知道。

  唐石若不想蹚浑水,大可将人交给锦衣卫,他做贼心虚的灭口,显然说明了唐家也和宁王谋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非将帅出兵不可私用火铳。

  原来唐家就是为宁王提供军备的!

  危急关头,闻芊倒没他这许多思虑,眼看这先是放烟又是放枪,分明是要置他们于死地。方才还觉得四周空间尚大,浓烟一时半刻呛不死人,现下却登时觉得不够用了。

  烟熏得人睁不开眼,在浓雾中没头没脑地躲了一会儿,杨晋忽然把她拽到跟前,貌似很着急地问:

  “刚刚那只虫呢?”

  闻芊虽被熏得七荤八素,提起此物来仍没忘起鸡皮疙瘩:“甚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虫?”

  满室的蛇虫鼠蚁一样被唐石闷得不好过,一窝蜂拖家带口地从角落里钻出,杨晋挥开面前的烟雾,跟着虫蚁集体避难的方向追过去。

  那仍是一道墙,依稀可见得先前被他放走的独角仙在吃力地往缝隙里钻。

  他伸手摸了摸,墙上略润,仿佛被水浸过,让这一小块墙面较之其他地方更为松软,杨晋掩着闻芊说了句:“退后。”

  正好奇他想做甚么,闻芊从杨晋背脊后探头出来,便瞧见他提了口气,聚力于手心,对准那个豁口,一掌之下生生打出个小洞。

  洞后仿佛又是一片天地,还有路可循。

  火铳的声音催命般越响越烈,杨晋堪堪钻过洞去,很快转身来拉她。

  洞不高,仅供一人弯腰可过,闻芊将手递给他,低头抬脚的瞬间,一枚火/药刚好在她腿边炸开,细碎的石子擦着脚踝划了条口子,还没觉出痛意,血已经涌出了来。

  她狠狠皱了下眉,两手扶着杨晋的胳膊,越过洞口,身形略有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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