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网结_皇后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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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网结

  我半坐起来,故意板起脸来:“你是何方神圣?”其实我已经认出他是小将赵显了。

  赵显宝石蓝眸子左右一溜:“该死,该死,是我撞破好事了……两位别往心里去啊。”

  我气道:“你胡说……!”上官也支起身体,并不说话,对赵显微微一笑。

  赵显乐不可支,出帐去了。

  上官披起外衣:“那把刀不是水沉刀吗?可见此人是赵显了。”

  我转了下眼珠子。上官娓娓道:“南北分裂之初。曾有四大兵器,据说只有帅才能使用。近些年,屯兵湘洲的琅玡王氏的王绍——他也是家母的族弟,率先得到了四大之一的‘刺春矛’。尔后,南朝皇帝又将秘宝‘鸿起戟’赐给了亲信大将萧植。元君宙手里的‘揽星剑’,再加上赵显的‘水沉刀’。四大兵器,终于都重见天日。”

  原来这样……。头发乱蓬蓬的,我顺手抚了一下。上官手掌穿过我的后脑勺,掂了掂我的发,眼睛就像星星沐浴的海子:“夏初,我想跟你说一句话。”

  “先生?”

  他对我注视良久,才说:“夏初,你为我截断的那许多青丝,把我网住了。春蚕到死,其丝方尽,你不如让我在你这网里用一生来还你,好吗?”

  “我……”我确实茫然。

  他抱住我,温柔的眸子好像在问:可以吗?可以吗?

  我正要说话,外面赵显然嚷嚷唱起民歌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我把头埋在自己袖子:“先生……我……”

  “夏初,我不急着要你答应……。我可以等,一直等。”上官说完,帮我理顺长发,又用篦子梳了,灵巧的帮我编成辫子:“昨夜辛苦你了,何必守着我?”

  我不敢面对他,闪身躲出来。赵显坐在不远的空地上,朝我飞了一眼:“美人,原来你……。哈哈,想必那小王爷肯定在哇哇乱叫,睡不着觉了。我想想就开心。”

  我白了他一眼,他笑道:“还不许人说啊?里面的那位比狗屁王爷好多了。他长得多白,多精细啊,跟你的模样活脱脱天生一对。一个美人儿,人人追,肯定不痛快吧?”

  我踢了下他的水沉刀,自己的脚尖生疼。

  我咬牙道:“每次遇到你都听唠叨。反正我不会跟了你的,你放心好了。”

  他仰天大笑,用大刀敲击着石头的地面:“大丈夫,志气穷则益坚,老当益壮。大家都去追美人,我就偏不追了。余下我一个人驰骋疆场,才好玩哪。”

  我也笑了一声,用树枝在地上划了一个“困”字。斜眼瞅他。他在阳光下,用刀背拍着靴上泥土,好像不屑答我,伸手到背后挠了挠痒痒。

  我存心长叹了一声:“万一这次蓝羽军为北军所消灭,你可怎么办呢?”

  他继续挠痒,把腿伸直了:“那又如何?我死了,算是老天爷安排的。再过二十年不就又是一颗好头颅?不死,我自然向最强者称臣。天下有什么对错,不就是弱肉强食?我这样子平民,若不是在蓝羽军,何年何月才能出头?南北两朝的大将哪个不是门阀出身?”

  我心有所触动,虽然过去曾说要革新,破除高门制度。但这些年来,还不是大族控制了一切?王谢时代已经成为历史,但皇帝的面前,是更多的世家大族,门第永为界线,公平吗?

  我正在思索,只见东方先生,于朝阳里飘然而来,他远远止步,对赵显抬了一下手腕。

  赵显连忙收了笑容,拉了几下衣摆,快步朝他走去。

  “军师……手下有探子在川境发现了一支北军,数量庞大……”赵显对东方汇报。

  东方摇摇手,赵显会意,便跟着他走到其他的帐篷去了。

  人家军情隐秘,我也不好跟过去听,我俯身看东方这个营的布阵,甚是奇特。帅营位于山的高处。虽然视野开阔,但也不啻是大胆的冒险。若北军围攻,歼灭四周星罗棋布的蓝羽军,则主帐骑虎难下,逃离也难。来这里一天,我就发现东方身边有几十个蓝羽军的精壮军士,护在其左右。不过,他们好像从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静的碜人。

  上官和东方情同莫逆。现在离开,他真的愿意?

  阳光强烈,我转了几圈,又回到了上官那里。他穿好了衣裳,盘腿坐着,东方的墨黑色外衣对他显得过大。他看地上什么,倒有些入迷。

  “其亡其亡,系于苞桑。”他喃喃道。我知道那是周易中的名言,上官和东方都好卜卦,但此时,光靠卜卦有何意义。我嘴上不说,倒了些水给上官送上。

  我也不吭声,看着他,他又念了一会儿,才含笑接过碗。我头一次发现他的唇色也和樱色一般迷人。一时倒有些脸热,目光下移,就见他唇线一动。

  “先生?锦官城会不会被破?”

  “会。”

  “那东方先生呢?万一战败,他去哪里?”

  上官悠然答道:“他既然名为大鹏,则来去九万里,自有办法。东方琪在这盘棋里,有他自己的角色。我是他的师弟,不便说什么,也不需要说。我现也想过了,总是隐居下去,对我的见识也无好处。青凤不飞,会忘记了怎么飞。你除了我,更是无依无靠。等四川烽烟散尽,我另有打算。自然到时候也要听你的意见。记住我最重你,你若不乐意,我断不会去强求什么。”

  我点点头:“其亡其亡,说的是谁亡?”

  上官的眼神飘忽,白皙的脸上涌上神秘表情。

  我本想他未必答我,但他终于说:“神州陆沉已久。有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南北两朝相争,纵然天下一统。但谁会笑到最后,依然是迷。曹刘英雄,孙吴风流,但最终三国归了司马,谁又能猜到?我那些国策本是书生臆想,若能知道全部的天机,我就是妖怪了。”

  上官的腿,虽无大碍,但依然不可行走,因此后面的十天,我一直在东方的大营内。第一夜后,上官便请东方先生为我专门准备了一个营帐,离他的还有些距离。我要离他近些,他也不肯,说夜间自有东方身边的亲兵服侍。

  夜间安静,我若辗转反侧,半夜里,常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在回荡。白日看,东方毫无倦容,上官更是笃定。他们俩常在大帐内下棋,有时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上官说那是元石先生教给的隐语。他们倒不是避着我,而是习惯了而已。

  但是,白天我若陪伴上官,也会听到一些于蓝羽军不利的消息。

  直到两天前,元君宙反围锦官城,四川大战进入了不得不发的严重态势。在东方先生大营内,他身边的那些军士照例没有一词,但神色凝重,使人不得不感到压迫。我时刻盘算,应该何时劝上官跟我一起辞别这个漩涡。

  这日,我坐在上官的寝帐外,用一块磨刀石,细细的打磨自己随身的匕首。上官和东方都坐在里面下棋。山边紫云翻滚,有一骑飞上山麓。我一惊,两名军兵早就冲上去,遏住带血的马头,有个军官从马背上摔下来,铠甲上全是血。他的肩膀上还插着半段箭。

  “军师,军师……大事不好!”那军官不断的叫喊。

  东方应了一声,两名兵丁挟着军官进去了。那军官凄厉道:“军师,锦官城已破!”

  东方微微的“嗯?”一声。

  上官问:“怎么那么快就被破,是里应外合吗?”

  军官声泪俱下:“是,元君宙昨日已经被何大王所击败,往后撤避了一段。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锦官城内的百姓中,竟混入了许多北军的细作。他们于凌晨忽起放火,而北军与此同时发起总攻。云梯,头车,水火交攻……大王也不知在何处。只有小人换上北军校尉的服色,才乘乱前来报信……”

  “知道了。你们把他带下去歇息疗伤。”东方说话跟平时完全一样。

  上官默然,我只听东方又丢下一子:“该你了。”

  我收起匕首,跑回营帐。这下子更不安全了。要知道我最担心的就是薛坚的那支大军,他们究竟在哪里?薛坚来川,那万一……

  我心慌意乱,在白昼点了蜡烛。将我的竹囊打开,野王笛,皇后玉燕,地图……我一一铺开,

  整理遍,什么都在。

  我趴到地上,用一支笔,从地图上四川的山脉开始勾勒,圈起一个点,这就是我们的所在。

  我想了许久,现在是晌午……夜晚……

  突然我的背后有窸碎动静,我连忙把玉燕和笛子用袖子盖住,自己整个身体还都匍匐在图上。

  我回头,东方站在我的身后,沉着得就像在闲庭漫步。

  他盯了一眼:“好大一张地理图。是上官的吗?”

  我点了点头:“先生有话说?”

  “不。我只是回帐经过这里,夏初,你大概是初夏生的?”

  我又点头。他背起手,语声温和:“兵荒马乱,你还小。在这样的地方过生日,也是委屈了。”

  我坐了起来:“先生,锦官城已破,北军是不是随时会来围攻此处,我们如何是好?”

  他仰天片刻,也坐到我的面前:“其实我就是为此而来。刚才我与上官下棋时已经想好了:此处已不再安全,你跟上官一起走吧,越快越好。”

  “去哪里呢?”

  东方目光如炬,声调如水:“我命手下护送你们出四川,你们去哪里都可以,上官醒来,自能决定。”他接过我手里的笔,在上面画了几个符号:“把此图上的笔画留给上官看,他会明白的。”

  他不再看我,就要离开,我拉住他:“先生,你怎不怕危险?上官先生不会撇下你走的。”

  他沉默片刻,才道:“夏初,东方琪这个人,从此对你们就算死了。快走吧,马车就在外面。赶马的人我已吩咐过,今后你们就是他的主人了。上官喝了我的药——原是怕山里寒冷,他受了颠簸,再犯病。他在车里睡着了。你会骑马,跟着车一起走。”

  我不便多嘴,把笛子塞进袖管,又卷起地图。

  东方踱步带着我至马车前,上官在内睡着了,赶马的壮汉对我拱手。

  “先生?为何那么急,你都没有和我家先生道别。这些天多谢你的照顾。”我俯视东方的脸,他好像不是个真实的人。他也仔细的看我的脸,好像记住了我。

  他眸中的红莲,已亮如红日:“不必了。走吧,走吧!”

  他亲自抽了下马,马跑起来。我跟着马车疾驰一段路,再回头。

  唯有丘壑,玄鹏先生人影不见了。

  偏是人间行路难。策马古道,青山偃骞,我跟着马车,贪恋四川的景物。若此去出川,不知何日才能重见。为女子者,若一想“认命”两字,往往就会思路顺畅些。可我是帝王之女,也天生不能“认命”。我已想好,除了跟随先生,还要向上官学些医术,虽不能救国,当个名医也可解所遇之人的疾苦。

  前面横一道巨岩,山路被劈成岔口。我吁了一声,马儿驻足。我认出驾车的大汉乃是那夜拖住雪柔姑娘马头的兵丁。他厚重的就像一座铁塔,此时恭敬问我:“姑娘,小人名孙照。旧主人吩咐过,从此上官先生就是小的主人。出生入死,小人都跟随在上官先生左右。”

  山风吹来,把我脊梁上汗水都吹凉。我略微点头:“上官先生一时醒不过来。这是什么地方?”

  孙照指了下山壁上方:“姑娘请看。”

  我仰面,马一后退,差点把我摔下去。

  长满青苔的崖壁上,刻着三个阴森大字“双凤关”。

  我留心左右的岔口,用马鞭指了左边的那条路:“就是这里吧……出川……还有多少路程?”

  孙照认真回话:“姑娘,小人乃长安人。对于此地也不熟悉。不如姑娘在此稍待片刻,小人去探探路就回来。”

  我望了一眼自己的马。孙照连忙道:“小人军旅多年,脚力不差。姑娘不用担心。小人去去就来。”

  “那好吧。”

  孙照跑得果然极快。见他常跟随在东方左右,还是第一次听他开口呢。

  我走到马车前,弯腰进去,靠着上官。他睡得安稳。我取出地图来看,从这里出川……。路途也不好走。走一步是一步,只要远离了是非,

  忽然听上官唤了一声:“夏初?”我应了。他的嘴角噙着笑,原来是做梦。我把地图放在他的衣服上,下意识伸手去掏了一下袖管。我只摸了摸,只觉脸皮一绷。我又仔细的找了找,珍珠锦囊在我的怀里,但是玉燕子呢?那属于皇后的南朝国宝呢?

  我呼吸都急促了,血涌上头。上官却浑然不知,俊秀脸上犹带着舒心的笑。

  我仔细回忆方才的每个细节。一拍脑袋。原来……东方催我走,太匆忙。我一定把父母的那个宝贝信物落在毡子上了。

  这只玉燕,虽然是身外之物,但其腹部刻有昭阳殿字样。落于蓝羽军或者北军之中,都可能会泄漏光华公主的行踪。况且此物有特别意义,难于割舍。我望了一眼上官。离开东方大营还不远,快去快回也来得及。

  乌鸦鸣叫,我探头去,天色黑沉沉的,野山樱树在随风摆动。

  山樱似乎是在摇头,好像劝我:夏初,别去,别去。我也犹豫。孙照急急跑了回来。

  他取出一个皮囊,跪在车辕下:“姑娘,请您喝点水泉。”

  我接了过来,添了一下发苦的嘴唇。他说:“姑娘,小人去探过了,右边是条死路,久无人迹。左边确实可走,但可能昨日有过泥石流,前方路上不少大碎石。小人能搬开的……只是行路更慢些。”

  我听他那么说,就答应道:“是要许多时间吗?”

  “快不了。”

  我又替上官理好额头上的发丝。下车回到马背上,我俯视孙照:“孙照。我要回大营去,有重要的东西丢在那里。本来我也踌躇,但既然双凤关前道路如此,可见是天意。你先赶马车过去,我等下追上来。”

  孙照变了脸色:“姑娘,不能去!”

  我逼视他:“为何?”

  他支吾,又伏地道:“姑娘,小人替您去取吧?老主人吩咐,你们走了就不能回去的。”

  我拒绝他:“不,这件事你不能替我。再说你走了,我如何能搬开前方的碎石?若就此延迟,则天黑都得在山路上了。孙照,你莫要辜负我的信任,照顾好先生。”

  我说完,就不理会他,快马加鞭回程。说来也怪,我回头的那刻,从双凤关里飞出一只白鹤来,在半空追着我的马。我的马越跑越快,它哀鸣几声,终于赶不上了。

  我一口气就到了东方先生的大帐,四周静悄悄的,竞像成了一座空营。我心里一寒,即刻就回到自己的营帐内。一切都和我离开的时候一致,但反复搜索,地上并没有那只玉燕。

  已经是夏天,还是正午,但是空气里飘来一种不可名状的气味。我立刻就察觉不对劲,出了帐子一瞧,因我在高处,可见山谷下面的每条山道,都是士兵移动。他们没有蓝色羽毛,北军?天哪,薛坚之埋伏?我下意识的撒腿朝东方的大帐跑去。静,风吹草声都听见了。

  我一掀帘子,吃了一惊。

  所有东方身边的亲兵都全副武装,全无声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绕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毫无纹饰却显得贵重的纯黑锦袍,端严的就像塑像。

  东方先生?他在等什么。难道等我?我开口道:“先生?”

  他猛地站起来:“夏初,你怎么回来了?”

  我只说:“我……。北军来了!”

  东方的脸上闪过一种复杂的表情,那使他显得更神秘,更不像个真实的人了。

  他走近我:“……我知道了。夏初,你跟着我出去看看吧。”他话音刚落,其周围的士兵簇拥着我们到了最高处。

  前一刻还是风平浪静,在我们立定的一刻,山脚下殊死的大战开始了。乱云飞起,黑旗和蓝色的旗帜狂乱的咬在一起。鼓声大作,那种刺激我的气味变得浓郁无比,马粪,男人的汗酸臭,再加上血的味道。一排排的箭雨挡住了太阳,在震撼大地的节奏中□□了山下的大营。那些在石头中间的白羽箭残酷无情,目视一批批活动着的蓝羽生物被消灭。

  鼓声连天,蓝羽军在猝不及防中,依然有还击者。有的北军呼啸而来,却被毒箭击中,面部顿时溃烂模糊。还有些人肢体已断,但依然在困水中转着圈子杀人。杀人,只有杀人。喊杀声响彻山谷,号角又起,第二支北军军队从山背后绕了出来,他们中间没有骑兵,战车,只有轻装的武士。排在前面的士族,赤膊挥舞着大刀。闪光的刀轮成深蓝色的旋风,

  两支北军拦腰截断了数万蓝羽军,余下的是肉体与肉体的厮杀。人头片刻就堆积起来。活人们如麦秆一般脆弱,在人群的洪流里被折断。凄惨的喊叫,垂死者的□□,越来越多,几乎不能分辨是什么。只有使人恐惧的回音,山谷更苍白,青面獠牙的冷笑。

  血的诅咒,令我头皮发麻,只感觉到恶心。

  我的舌头下藏着“玉燕子,玉燕子”,我不能再要玉燕子了。

  我情不自禁的喊道:“不,我要走!”

  耳边东方轻轻而断然的说:“太迟了,你走不脱了。”

  他的声音,有一丝迷惑,一点感伤,与此刻俨雅如神的他,并不谐和。

  远远望去,我来得那条路上,也有了一些骑兵。他们并不动作,只是跟我们一样俯视着战场。

  这些骑兵怎么样才包抄到那条路上的呢?我的思绪飞快,但剩下的只有吃惊。

  我微微的发抖,想起了一个时辰前上官在梦中的那声“夏初”,还有双凤关里的那只白鹤。可是眼前只有死亡,仿佛无休无止。

  东方身边的数圈亲兵全张开了弩机,对着四下。只有他的衣袖随风飘动,面无表情的环视一切,好像山脚下或者所有的生物都是渺小的。

  那些声音渐渐的低下去了,我只听到一个有力的呼唤:“夏初。”

  东方把什么东西拿了出来,插在我的头发里。我知道了……一定是玉燕子。

  我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我望着他,只等他给我答案。

  他的眼睛里那种孩童一样的水雾凝成了冰。若被他看一眼,春天里也会片草不生。

  从骑兵里终于有一匹马缓缓的过来,离了数丈远,马上的将军翻身下来。

  他对东方匍匐着叩首,并无言语,似乎在等待命令。

  这个人我见过。我想来了,他就是那个虬须客,曾经在蓬莱店帮着阿宙杀死刺客的男人。

  虬须客的骑兵随从里,有人竖着“薛”的旗帜。薛坚,是围攻的一路。

  我不再茫然,也不感到气愤,我只是冷冷的仰望着面前这个男人的脸。他周身都带着光晕,会让身经百战的勇士也不自觉想朝他跪拜下去。

  再也不会有比他更英俊的男人。阿宙曾经告诉过我的话,是真的吧。

  “人不能不信命。”他开口了:“第一次,我在青城山遇到你,我就放你走。你不肯走。第二次,我在围城内助五弟脱险,也算放了你。你居然又出现了。第三次,我已经猜到你是谁了。那张地图,不过是让我最后确定而已。但我决定让你走。我不能不给上官一个机会。可玉燕子又让你回来了。东方琪,在这座山上死了……”

  我打断了他:“你赢了。因为你站在最高。所有人都被命运操纵,总有一些未知事。除了你。元天寰!”

  他望着远处的青山:“四川之局是我近年来最喜爱的一盘棋。东方玄鹏先生,来去莫测,人人皆知。但除了家师元石先生,没人知道我真的秘密。我五弟的出现让上官怀疑。虽然我并没有让五弟去找过他。上官在五弟走后,把他所有和我见面的日子写在竹片上,发现凡是元天寰那个人经历重大战争和国事,我就从未出现。……人再神,也是□□无术的。

  这盘棋里,元石大弟子之名帮了我大忙……。如今,四川已平,廷宇党亦灭,蓝羽军亡,湘洲王绍必反。放眼望去,好像太无趣了。直到天边的土地都将属于我,而天下所有的男人都将向我称臣。公主,只是东方先生变成了朕,倒教你我为难了。“

  我没有回答,他也不需要我回答。我们的身后,一面金色的巨大龙旗升起来。元天寰身边除了我,所有的人都下跪。

  薛坚大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山上:“万岁御驾在此,亲征平贼。”

  一片压抑的安静。

  有人如梦初醒:“万岁来了!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活着的人都在兴奋的喊着,除了我和他。

  元天寰和我并肩而立。他淡漠的望着我,我也淡漠的望着他。

  一声清脆的马嘶,从山谷中央传上来。我低头一看,是玉飞龙。

  银甲的元君宙似去牵马,其实已经站了起来,我已看不清他。果然他是另一路军的统帅。

  阿宙和薛将军。在这种知悉布阵情况下,任何一路都足以攻灭山下的蓝羽军。但元天寰非要安排两路人马。为的无非是让他们相互辖制,以防万一。

  暮□□临,一片孤寂,山音里好像有人在喊我“夏初,夏初”。

  举目望去,少司命神在冥冥中为夏初叹息。

  大戏落幕。我又变成了最高处的光华公主。

  高处不胜寒。可惜我不是那位只会消磨夜夜之心来后悔的嫦娥。

  奇怪,当我又成为众人面前的公主,曾经的彷徨却消失了。

  蜀州山水,碧海青天见证:我必将再飞。

  《皇后策》第一季“光之公主”连载完毕,谢谢收看。

  第二季“身临其境”,故事,人物,情节进入崭新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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