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坐困愁城_山河欲孽(胤祯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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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坐困愁城

  傍晚时分,东二长街上急匆匆的走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今上的四皇子,后面追着他的贴身太监苏培盛。苏培盛后面还跟着两个当杂活的小太监,他们一个人背着四皇子放书的包裹,一个人提着放有文房四宝的提箱,一路紧追。

  街上两侧来往的宫女太监,还没来不及转身朝墙避让,胤禛就已经一溜烟的走过,苏培盛追得是气喘吁吁,不断小跑追在胤禛后面用商量的语气道:“主子,您瞧这都快到下钥时份了,不如咱们明儿再去永和宫?”

  胤禛听了觉得极不顺耳,一下站定回头瞪着苏培盛说:“你小子前些日子就一直这样说。”说完他看了下左右,才压低声音继续说:“你明知道,本阿哥散学后,得先到咸安宫给皇太后请安,然后折回乾清宫向皇父请安,这段日子也不知怎么的,咸安宫还总是留人,等出了乾清宫都快到下钥时份,我已经多长时间没去永和宫了!”

  苏培盛一直伴在自己小主子身边,所以这些他都知道,屈着身连连点头,自己小主子毕竟还小,这样长时间不见自己母妃,也难怪小主子牵挂,非闹着要去见母妃。看着苏培盛那表情,胤禛就觉得苏培盛肯定把自己想象成个,长时间不见母妃,便哭嚎着要找母妃的奶娃。其实他的确也是这样,虽然和德妃的感情,并不如与一直照料自己长大的皇贵妃融洽,但德妃毕竟是生育自己的女人,他对德妃还是有天性的依恋,不过他可不要被个奴才看穿,怎么能让苏培盛将自己当做个还没断奶的奶娃!

  所以他又羞又恼道:“本阿哥这是要去看弟弟!”说完转身就大步朝前继续走。

  苏培盛心中那会不明了小主子那点心思,本想笑笑不说话,提步追上主子,只是等他突然想起月前,皇贵妃特别嘱咐自己,若主子过永和宫问安,断然不能让他接近刚生下那小阿哥,但主子刚才话里就说着要去看小阿哥,这叫苏培盛愁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实这段日子,苏培盛已经听到不少传言,不过没敢给自己主子说。宫内盛传,永和宫刚出生那位小阿哥,一落地就咽了气,后来是吃了自己小主子的精气才给活转过来,小阿哥才刚快满百日,已经吃了不少人的精气,要不是照顾他的嬷嬷太监,又怎么会接连病倒好几个。而且非但小阿哥是个妖孽,生下小阿哥的德妃也成了个不祥之人。一开始奴才们还不敢随便乱传这等杀头话,但是后来有人誓言旦旦说,皇太后其实早已知道此事,要不是向来慈心的皇太后也不会忌讳得不许皇帝见这个小阿哥。皇帝一眼都没看过永和宫小阿哥,也不曾见过德妃这事,宫里众所周知,倒像是在向宫人证明那传言,这一下便叫传言更加甚嚣尘上。

  永和宫的奴才看到胤禛来,那是比过年更高兴,欢欢喜喜的拥着胤禛往里走,苏培盛倒是拉着脸,一脸苦色的跟在后面,去到第二进,德妃平日起坐的暖阁,苏培盛缩腰猫步尾随胤禛也走了进暖阁,屋里伺候的人都知道他是四阿哥的贴身太监,只瞪了他这不懂规矩的奴才几眼,也没真的把他拦下。

  德妃久不见胤禛,不觉得多看了他几眼,才笑扬手说:“阿哥快过来。”

  胤禛规规矩矩的问完安,便快步走到炕前,德妃将原本躺在身边的允禵往里挪了下说:“来,快上炕来,地上怪冷的。”

  “嗯。”胤禛应声便要坐到炕上,一直跟着他的苏培盛,见允禵就在炕上,哪里敢给胤禛上炕,慌忙中也就顾不得多想,伸手便拉住胤禛的衣袖,胤禛不解的回头望着苏培盛说:“松手!还不松开你的手!”

  苏培盛忐忑的摇了摇头劝说:“阿哥,时候……时候不早了,再不走……”

  他这话听到不止胤禛脸色大变,连德妃也气得发抖,德妃冷冷的望着这个拉住自己长子的小奴才,她刚才就看见苏培盛在胤禛身后偷望允禵,宫里的流言她也并非全然不知,这奴才拉住长子,不想让他上炕,说是时候不早,阿哥得退出六宫范围,其实不过是认定自己生下的幼子是个妖孽,自己是个生下妖孽的不祥人,不欲长子接近她们两人。

  宫里外人如何传言,她无法阻止,但这小奴才竟敢在她永和宫内也如此放肆,她心头那已经积攒多日的怒火不禁燃烧了起来,当下眼尾一挑道:“还不快来人,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奴才给本宫拖出去。”

  这拖出去便是要打了,从来宫妃教训奴才是不需请旨的,其实刚才苏培盛把话说完,就知道自己犯下大错,这时听到说要将自己拖下去,慌忙青白着脸跪下哀求胤禛救自己。胤禛不知道这事背里还藏着那么一桩事,只以为母妃不悦苏培盛劝自己早些离去,苏培盛是从小跟在自己的太监,日日伴着情分很深,所以胤禛在旁不忍求道:“苏培盛也是担心儿子,母妃您就饶了他这会。”

  德妃听到胤禛说苏培盛不过是担心他,当下误解胤禛,还以为他早已听到了传言,这会虽然来向自己问安,也不过是拘于礼数,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长子。近来,永和宫已经成为处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这段日子的坐困愁城,眼见就连自己生下的四阿哥,五公主都不再敢来永和宫,这些日子的盼望早已叫德妃伤心不已,今日听说长子来到的那份巨喜,到胤禛为苏培盛求情,令她觉得怎么连儿子都合着别人来欺负自己,到现在刚才的那份喜悦已全变成了穿心的伤痛。

  胤禛意外望着自己母妃煞白的面颊,自己不过求母妃不要教训自己的小奴才,母妃怎么这般震惊,这般伤痛?难道对母妃来说,自己还比不上处置个奴才重要,平日自己在皇贵妃额娘那,即使苏培盛偶有不恭,皇贵妃额娘还不是看在他的份上给饶过了,怎么来到自己母妃这,自己就连这么点恩典都求不到,胤禛心里顿觉委屈不已,不觉得哑声道:“母妃。”

  躺在炕上的允禵,这几日在德妃身边,听到不少关于自己的传言,也看见苏培盛偷瞄自己样子,知道母妃现在必定是误会了自己四哥。因为上一世数十年的相处,让他非常了解自己这四哥,只看胤禛从进来到现在那神情就知道,自己这四哥肯定不知道关于自己的那些流言。

  眼看母妃和四哥又将走上前世那条老路,在无数次说不清道不明的误解中渐行渐远,允禵不觉心中大急,可他现在口不能言,便连开口劝解都做不到,只好放声大哭,想着反正劝不了,只好先把大伙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原本还在气恼的德妃听到允禵的哭声,忙转身将允禵抱进自己怀里,轻拍着安抚道:“小阿哥乖,小阿哥别哭。”

  胤禛见到母妃对自己如此薄情,对弟弟却如此关怀备至,不觉眼眶发红,只是他不愿丢脸,死死忍住眼眶中的泪水,便想打千告退,离开这令他伤心的地方。在德妃怀里的允禵,任凭德妃哄都不肯停声,还不断朝胤禛那边扭头,伸手朝胤禛抓去。别人耳里的哭声,其实允禵是在说:“母妃,看,看那边。”

  胤禛抬头就看到弟弟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还伸出那软绵绵的手,不断的朝自己伸过来,他当下激动的伸手握住允禵的手,抽泣道:“弟弟,还是你疼哥,母妃都不疼哥哥了。”

  德妃诧异的看着胤禛的动作,呢喃道:“四阿哥,你不怕弟弟吗?”

  胤禛哭得双眼通红,迷惑不解的抬头看着自己母妃断续道:“怕?我……为何要……怕弟弟?”

  德妃刚才是被近几个月累积的不安蒙住了眼,这时看到大儿子的眼泪,才一下惊醒过来,自己这大儿子心性如何,难道自己还不知道,要他真听了旁人这样说自己弟,怕早要把说的人打一顿了。

  她醒觉以后,忙单手抽出手绢,细细将大儿子脸上的眼泪印干说:“你在胡说些什么,谁说母妃不疼你了。”

  胤禛听到母妃,这安慰的话,当下觉得刚才的委屈全涌上心头,呜呜的再又哭了起来,德妃看着自己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儿子,同时哭在自己面前,又想到那传言把幼子说得如此不堪,不觉得也悲从中起,眼泪直往下掉。

  一旁伺候的宫女秋喜,看见不对忙上前劝说:“主子,您快别哭了,这要是传了出去,您与小阿哥不就又多了个罪状。”

  经宫女这样一提,德妃警觉起来,自己母子三人这样抱头痛哭,要给有心人搬弄到皇太后、皇帝面前,这肯定又是一桩大罪,她当下急忙用手绢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又劝胤禛别哭,而在她怀里的允禵早就停了声。胤禛哭完后,坐到自己母妃身边,又伸手将允禵接到自己怀里,抱好后才抬头问旁边的秋喜:“秋喜,你刚才说什么?又多了个罪状?母妃和弟弟难道还有什么罪状不成?”

  “回阿哥的话,主子她……”秋喜原是想将传言告诉胤禛,毕竟四阿哥是由皇贵妃照料,能见到皇帝的机会比她们这些人多,要四阿哥能为自己母妃在皇帝面前分辩几句,说不准皇帝会看在阿哥的份上,不再如此冷落这永和宫。

  德妃在旁见秋喜想把事情告诉胤禛,双目微瞪看得秋喜是胆战心惊,当即噤声不敢再说,旁边又有宫女将绞好的手绢送上,德妃拿着冰凉的湿手绢,一边帮胤禛擦脸,一边轻声说:“奴才们说话没个轻重,阿哥可不能句句都放在心上,我看时候也真的是不早了,擦过脸,你也该回阿哥所了。”

  等胤禛退出暖阁,德妃还不忘警告苏培盛,让他嘴巴牢靠写,什么该在四阿哥面前提,什么不该提,他最好心底有个数。苏培盛知道德妃这是关心儿子,怕他主子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冲动之下,做出些不明智的举动。

  但现在的形势下,除了自己主子,还有从小在皇太后身边长大的五公主,还有谁有机会,又甘冒风险,替德妃她们母子说话。

  这日余辉下的永和宫,宫墙内里的建筑,已完全被黑暗吐没,奴才们才送走四阿哥,准备关宫门下钥,宫门竟再度被敲开,迎进了位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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